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惜之 -【閒妻涼母之一】閒美人 關閉[複製鏈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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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8-8-18 07:21 PM|只看該作者|倒序瀏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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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世界上有哪個新娘是“躺”著上紅毯的?!
唉!怎麼一個小到撞不死蒼蠅的小車禍,竟然會把她撞到靈魂彈到不知到哪裏去?!
對啦!她是有說過想當植物人咩,哎喲!可那只是一種形容詞嘛!
形容她吃好、睡好,一輩子有人服待嘛!
都怪老天爺老糊塗,聽話只聽一半,這下子可好啦!
趁著她不清不楚話不能說,動不能動,她那“親愛”的家人竟然連夜把她打包送快遞,直接送到他的床上去——哎喲~~他到底娶她做什麼用嘛!
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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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8-8-18 07:27 PM|只看該作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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楔子

  刷洗好七間教室、十二個小馬桶後,四個再也站不直身子的小女人,頭碰頭、肩靠肩,乏力地坐在小班教室一角,連喘息都嫌費力了。

  幼稚園老師--真不是人做的工作,從早上七點跟車起,九點接回所有小朋友,緊接著升旗、發牛奶、上課、收簿子、發點心,等小朋友吃飽把他們趕出教室去玩,好收拾滿地狼藉。

  接著又是上課、伺候小蘿卜頭吃午餐、睡覺、改本子、整理棉被、發點心、擦桌椅、上課……

  好不容易,等黃色車子送走-一群讓人頭痛的小鬼後,你以為完事了嗎?才不!接下來還要打掃教室、整理校園,準備明天的課程……這樣辛辛苦苦捱過一整個月後,拿到的只有薄薄的一、二十張鈔票,廉價的可以媲美泰勞。

  重重嘆口氣,夏日情抓抓散開的辮子重新把它們編起,她好想換個錢多、事少、離家近的工作。

  "各位老師,明天下午要開園務會議,不要忘記準備下周教學單元。"園長從門口探進頭來,叮囑一聲,又匆匆自走廊離開。

  "哀怨哦,立法院不是更改工時縮短為八十四小時,怎還會有這種非人職業,有權教人兩星期連續工作一百三十小時。"淩苑苑呻吟一聲,明天的大單元由她主持,看來她又得要熬夜做教具了。

  "可不是,每天從早上七點上班到晚上七點下班,本以為星期六最好,可以五點下班,可是後面還有一堆教具在等著,唉……我們和菲傭有什麼不同?"冉英雄附和。

  "當然不同!請菲傭要供吃供住,可哪一天你吃過園長、住過園長的?我們啊!比菲傭還不如。,'喬予亮瞟了笨笨英雄一眼。

  "我們要綁白布條到勞保局抗議!''日情義憤填膺地說。

  "別傻了,園長早說過,我們是老師,不歸勞保局。"亮亮又澆下一盆冷水,"那我們歸哪一個局管?"英雄問。

  "自求多福局!"苑苑說完,連自己都覺得好笑。

  "說真的,如果能夠重新選擇,你們有沒有想過要選擇什麼職業?"亮亮說。

  "我要當情婦!"帶小幼班的日情說。沒有疑問的,情婦絕對符合她的需要--錢多、事少、離家近。

  "我要當花瓶。"苑苑說。每天不工作,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勾引老板,讓他看得到、吃不到……嗯……感覺不錯!"我要當米蟲。"英雄說。光想著那種吃飽睡、睡飽吃,成天窩在床上就有人"放飯"的日子……哦,美哉、美哉……中華民國……

  "我要當植物人。"亮亮更狠了,連嘴巴都不用動,就有人服侍她、負責她一輩子,多美妙啊!唉……哀嘆聲同時從四人口中呼出,可以睡飽一點,其他的,就不要多想了。

  "好了!美夢只會在電影裏成真,現在哪個善心人士,肯幫我做單元壁報?"苑苑認分地率先站起身,其餘的人紛紛站起來,夢……留到半夜再作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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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8-8-18 07:44 PM|只看該作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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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麼沒有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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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8-8-18 07:59 PM|只看該作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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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  一間三十來坪的公寓,兩對男女坐在電視機前面,一個輕薄短小的袖珍遙控器在兩個女人手中搶來奪去,到最後,顯然是那個稱之為母親的年長女人奪得主控權。

  她仰起下巴,得意地按下選臺,哈!熒幕上立刻出現幾個全身泛滿油光的肌肉男,對鏡頭搔首弄姿,"酷!"小弟喬予喑站起來擋在電視前,跟著他們的動作,玩起自己"尋"來不易的肌肉。"我的'小老鼠'帥不帥?是不是比他們的更有看頭?''那個當媽,姓鄭名玟的女人,用腳一踹,不耐煩的哼上兩聲。"關公面前耍大刀,走開走開,別妨礙我看'關公'。"姐姐喬予亮也是一臉不屑。"走開,收起你的'滑鼠',別丟人現眼。""亮亮,等我哪一天像劉德華,你跟那群花癡在臺下尖叫,到時,我不會因為你是我老姐,就容許你插隊簽名。"暗暗從沒本本分分喊過亮亮一次姐姐,多年下來,愛計較的亮亮也懶得計較了,尤其通過青春期考驗後,那個討人厭的暗暗一下子高出她一個頭,她哪還敢要求這個大巨人叫她姐姐。

  "暗喑,你想太多了,有時間去念念書,免得連所像樣大學都撈不到。"一直沒開口的老爸--喬學庸終於說話。

  這就是喬家的全體成員,這雙生雙旦,每天都有不同的戲碼在家裏上演。

  "老爸,你太不懂得鼓勵小孩子,我想咱們喑暗-定有本事像劉德華。"亮亮笑得一肚子壞水。

  "還是亮亮懂我,我們年齡近,比較沒代溝。"喑喑走過來,摟摟亮亮,考慮著要不要幫她把老媽手上的遙控器搶過來。

  "是啊!我相信終有一天,你會活到'像'劉德華這歲數,其他的……就聽聽爸的老人言,千萬別想太多。"好詭一笑,她把自己往老爸身邊挪。

  "你!好!死亮亮,你就給我記著,等我拿下奧斯卡金像獎時,我會在致謝辭時說--我要謝謝我的老姐,要不是她的施虐,我不會離開家庭,走出今天這條康莊大道。到時,全世界人都會知道,喬予亮身上流著灰姑娘她後娘的黑色冰血。""喑暗,你的記憶力要是有想象力那麼棒,就不怕英文單字背不起來了。"肌肉男節目進廣告,老媽鄭玟終也忍不住,抬頭對上眼前那叢"高山青"說話。

  "媽,廣告了啦!快轉過去,我要看'藍色生死戀'。"亮亮翻過老爸的身體,去搶媽手上的遙控器。

  鄭玟一招鷂子翻身,滾過兒子身上,躲到沙發最外側。

  "媽,你很差勁,都看半個小時了,還不換人看。"這家庭裏最最缺乏的就是公平。

  "那個要死要活的戲碼已經演了幾百次,你還要看。""你管人,遙控器不給我,我就自己去買一臺一百寸大螢幕的電視,讓你羨慕死。"一賭氣,她把桌上的無子西瓜當肌肉男的肉瘤啃,啃得血肉模糊,肉骨分離。亮亮,你的電腦還在分期付款,還有,一個白癡為了學英文出國玩,花十幾萬去買了一套兒童的迪士尼,到現在,除了HOWAREYOU之外,你還學到哪些句型?英文沒學起來不打緊,錢還是要照付。你確定還有餘錢買一百寸大電視?"暗喑堵臭她。

  說起這事,不能怪亮亮,她英文破到連上補習班都不敢,心想"幼兒"美語,學起來會比較簡單,哪知道還是很難。

  身為窮人,沒有說大話的權利。擠眉弄眼,亮亮轉移話題。"媽,你那麼色,不怕敗腎?""食色性也。"又開始演了,噢!七號帥哥的肌肉紋理多漂亮。

  "那有什麼好看的,一團團沾了油的羅漢果,比起老爸的簡直遜色太多,不如你和老爸回房間,讓他脫給你看,既可'眼觀'、又可'褻玩',比那些精採幾千倍。""你老爸全身上下沒幾分春色,再禁止我往外發展,簡直不仁道。"癟癟嘴,她轉身去挑撥老爸,"爸,你老婆好像連無恥怎麼寫都認不得了,再不管教管教,不怕她給你招幾只野狗在家門前守著?""我不認識無恥?我看你才不認得孝順!孝者順也,連順著你媽看個猛男節目也不懂,意見比牛毛多,你書讀到屁眼去了!""有本事把書讀到屁眼,還得感激你幫我生個大屁眼,讓我有本事塞書,下回有機會,塞個保齡球瓶試試。""你敢?初生之犢就給我玩刺激的?""哈哈!不敢?我有個識途老'媽',在前面以身為教,要學會淫蕩,簡直輕而易舉。"在喬家,不知是風氣開放,還是管教太民主,總之這種帶色隱喻已經不是新鮮話題。

  "你想學會我的獨門功夫--淫蕩學?還早得很咧。""嘴巴說說,誰不會?"她不屑地瞄瞄老媽貼著小黃瓜的臉。嘖嘖,臉真大,足足貼滿兩條小黃瓜呢!真是浪費到家。

  "去問問你老爸,誰能比得上我的段數。"對這方面,她可是信心十足,否則,這兩個死小孩是怎麼冒出來的?

  "真了不起哦!就一個男人'認證'也作得準?"井底之蛙,世面有限。

  ''夭壽囝仔,你被多少個男人認證過了?"鄭玟一聽,顧不得電視猛男正在對她放電,整個彈跳起身。

  "樓下王伯伯、警衛陳爺爺、路人甲乙丙丁、戊己庚辛壬癸,年齡從上到下,囊括一甲子,這功夫……夠跛屁了吧!"她指的是嘴上的吵架功夫,可老媽和老爸的眼珠子同時從龍眼變成荔枝,很明顯的,齷齪入侵腦細胞。

  唉!說者無心聽者有意,色不招人人自惹,君子懷德,小人懷色……

  "你連陳爺爺都不放過,你、你……"她一邊指女兒,一邊看著自己發抖的食指,不曉得四十歲就中風的女人,還有沒有本錢迷惑醫生?

  ''氣什麼?氣我青出於藍勝於藍?"她一臉拽樣,氣得鄭玟的小黃瓜從臉上紛紛掉落,像愛國者飛彈,一顆顆炸到兒子身上。

  只見喑暗不疾不徐,從身上撿一片放進嘴裏,嚼了幾下咽人腸道。無厘頭地說:"加點沙拉醬,味道會更好。"他坐到沙發另一邊。兩個女人戰爭正式開打,正所謂鷸蚌相爭,漁翁得利,他忙把頻道轉到DISCOVERY,關起耳朵,看他的熱帶雨林特輯。

  "你說清楚,好歹咱們家也是清清白白的家庭,沒缺你吃的也沒少你花的,你怎麼去給我搞援助交際?要搞你也給我搞遠一點的陌生男人,這下子,你叫我明天怎麼敢下樓倒垃圾?"受不了?她居然是擔心沒臉下樓倒垃圾。喬學庸被老婆打敗!"女兒,你給我說清楚,你真的在外面亂來?""你張眼仔細看看我,你女兒有那種本事嗎?"他也太瞧得起自己的遺傳基因了吧!"不過,現在沒有不表示未來也不會有,媽媽老是勉強我看這種'情色節目',用黃色洗滌我的思想,想我變壞也不是不可能。"喬學庸想想女兒的話,有幾分道理,轉而對老婆說:"小玟,你想看這種節目,就等女兒上班還是睡覺以後再看,好嗎?孩子們正處於青春期,難免會有一些生理衝動,再看這些不是火上添油?哪一天真走錯了路,爸媽會從墳墓裏跳出來罵我們。"死小孩,用這種方式拐她老公。吞下氣,算了,老公說得也對,她那個婆婆難纏得要死,真讓她從墳墓跳出來,她的耳朵還有安寧日。

  看老媽有妥協意願,她忙吆喝起小弟。"喑暗,拿一盒面紙,我要看藍色生死戀了。"不甘情願的"漁翁"送出遙控器,瞪一眼新登上優勝者寶座的擂臺主。唉!都怪老爸,縱容女禍在家中橫行。

  亮亮優雅地對可愛的親人們一笑,折起一疊面紙做好掉眼淚的預備動作。恩熙…我來了!人生如戲,戲如人生,戲看多了,智商不高的亮亮常弄不懂,現實和戲劇之間的差距。

  夏天,不小心流個鼻血,她沒想到是不是吼小孩吼得太累,肝火上升,倒認定自己和恩熙一樣得了不治之症,偏偏又不敢去看醫生,就自顧自地診斷起自己得血癌。

  再加上,回想起上回和幼稚園裏那群同事的"重新選擇",當時她怎會脫口說出自己要當植物人?難不成,自己真是離大限之期不遠?

  想到這裏,她不禁埋怨起自己的命來,人家思熙有兩個男人同時愛她,死起來也比較有價值,哪像她,媽媽不疼,姥姥沒長命愛,連個看上她的男人都沒有,就這樣死了,誰會來為她哭墳?

  更別說要找個男人,為她站在街角給車撞,兩人青春作伴好還鄉。

  她這情形不應了林黛玉那句話--今日葬花人笑癡,他日葬儂知是誰?今日她替恩熙的死哭得大粒淚、小粒淚,他日誰來哭哭她?

  好悲……好慘……可憐的喬予亮死不瞑目啊!"亮亮,你領薪水了沒有?"喑喑沒敲門,直直走進來,看到亮亮正拿著藍色生死戀哭得半死。

  救命哦!她老姐是不是處女當太多年,當得開始出現變態情結?電視要看、書也要看,就眼淚最廉價。

  "我領不領薪水,跟你有什麼關係?"人情涼薄,親如手足也一樣,一心只想著她的錢,沒看到老姐已離大限不遠。

  "我缺錢用,小蘋約我晚上看電影。"他選擇實話"你忘記我還要繳迪士尼美語和電腦的分期付款?

  "你守著微薄的薪水做什麼?它早晚要消失的。不如拿來投資我,等我將來發達了,我會加上數十倍奉還。"暗喑動之以利。

  "等你發達?"亮亮不屑的哼上一哼。"你還等我庇蔭咧!"走到門邊,打開門送客。

  也不想想,他這個"喑暗"沒她來照"亮亮",他的人生還有光明嗎?

  "下次進門之前,麻煩敲敲門,免得看到不該看的東西。""你全身上下還有'能看,'卻不給人看的東西嗎?哈!自抬身價。"他眼光惡質地在她胸前掃蕩幾回合,然後,大步走去。氣悶,太惡毒、太冤孽。哪一天他們真的天人永她倒要在天上看他眼淚鼻涕橫飛的懊惱模樣。嘟起嘴,再趴回書桌前。死了,人會變成怎樣?飛天遁地無所不能?像她這種臉上有幾分姿色的小美女,會不會被黑山老怪收編人色魔俱樂部,專以吸男人精血為生?

  算了,也不見得會死,癌症也分好幾期的不是?先擔心起來放似乎有點笨。但……備而不用,總比用而不備,來得安全吧!是了,人無遠憂必有近慮,對於死早做準備比什麼都不做,來得好吧。好,決定了,她要開始為死做準備。

  先準備哪一樣呢?壽衣、壽鞋、壽帽、壽襪?總不能吾本潔來還潔去,光溜溜來又赤裸裸走?

  可……薪水還沒到手,這項,先擺著,等有錢再說。

  那……對了,寫遺囑!這項最不耗本。把遺願交代清楚,然後抽屜裏、衣櫃裏、包包裏,到處都給它擺上一張,就不信老媽會看不到。

  打開電腦,在等Word啟動的時間,遺囑在她腦中架構成形。

  遺囑應該有個浪漫開頭。亮亮在打上遺囑兩個字之後,又想起年輕貌美的女子應該有張浪漫惟美的遺囑。

  於是開啟"非常好色",找個漂漂花邊,然後在中間寫下她浪漫的遺囑內容--

  一、我死後請把我的骨灰灑在大海…..大海?好嗎?她很怕章魚那種跟外星人很像的八爪怪物。萬一,它用它的章魚手把她緊緊巴住,讓她永世不得投胎,怎麼辦?

  把一行宇Delete掉,她重換上一個比較不浪漫的開頭--

  一、爸媽,我去世後請用八百度的大火,把我烘焙成灰,然後安葬在納骨塔中。(請記得要有中央空調那一種,你們的女兒怕熱。)在選格位的時候,請幫我注意一下左右鄰居,好有那種年裏就往生的超級帥哥。在生時,貞女、女我都當過了,死後我要換換口味演演豪放女。

  二、請幫我把分期的電腦餘款和迪士尼的錢繳清。人家說這輩子欠的債,下輩子要還清。下輩子我不想嫁給賣電腦的禿頭老板,也不想和迪士尼的女業務發生感情糾葛,請你們務必幫我清掉這兩條債務。至於我欠你們的……親人之間,不要計較這麼多三、請幫我把泰迪熊的那幾件T恤和牛仔褲燒給我,我不愛穿女鬼那種白色制服,何況,人不風騷枉少年,想我含苞待放的花樣年華,就將要在鬼獄度過漫漫長日,再不讓我穿得漂漂亮亮,我就死得太輕如鴻毛了。 (難道穿泰迪熊就會死得比較重如泰山?嗯!沒錯,熊好像蠻重的。)四、請幫我燒一臺電視,要有安裝第四臺的那種,在生時要和媽媽搶電視,我不想死後,連看韓劇、日劇的基本鬼權還要被剝奪。

  最後,親愛的爸、媽、小弟,我實在不想寫這張遺囑,因為,我不想年紀輕輕就離開你們,更希望死掉以後能留兩仟萬給你們,讓我的遺囑更具有可看性。

  可是,我沒有兩仟萬,我的銀行戶頭裏只有三位數字金額,只能請你們原諒女兒不孝,不然,下輩子換你們來當我的兒女,讓你們來淩虐我好了。

  不孝女兒 亮亮絕筆遺囑寫完,亮亮展讀再三,覺得它不失為文情並茂的優良讀物,說不定若千年後,會和林覺民的"意映親親如晤",並列為十大優良遺囑排行榜。

  打開檔案,點出列印,她預計列印個十來份,在她的每個抽屜裏都擺上一張。在列印動作開始的同時,亮亮叮嚀自己,下輩子,絕不可以結婚生小孩!揉揉眉宇,謝易耘闔上企畫書,轉身面向落地窗。灰蒙蒙的空氣壓得人心悶,年紀大了,以前連著幾個日夜不眠不休工作,都不覺疲倦。現在,光是低氣壓就會讓他心生疲態。

  有人說過,當賺錢都會讓人厭倦時,那麼他真的是老了……

  打開皮夾,抽出泛黃的舊照片,照片中是一對十歲上下的男生女生合照,女孩的頭輕輕偎在男孩肩上,男孩摟著她的肩膀笑出一口潔白牙齒。

  他們很親昵,一直都是。

  謝易耘用食指輕撫照片中的小女孩。小夜……二十年了,他們已經分開整整二十年,她從不曾來人夢。

  是不是,人一死,記憶就隨著灰飛煙滅,舊時情皆隨一盅孟婆湯成了空虛?

  她是否達他們的約定都忘了?

  分隔幽冥,他無法尋出她來問一聲你還記得否?

  也許她忘了他,忘了一個愛笑的易耘哥哥還在這裏想她。可是他活著,記憶伴隨他長大,多年復習,記憶只有更深刻,從未遺失……

  窗外雨落下,斜斜的雨絲劃過空氣投身到他的窗旁,凝結成珠,順著玻璃滑下,雨珠像她的淚,顆顆都是晶瑩。

  那天,他和小夜約好出去踏青,沒想到一醒來,發現雨降,灰沉沉的天空阻下他們的計劃,他撐起傘,走到隔壁小夜家,看到抱著背包哭泣的小夜。

  章媽媽一看到他來,立刻高興地迎向他說:"易耘你來了,太好了!小夜已經哭好久,怎麼勸都勸不停。"他走向前,把她抱在腳上。 "小夜乖乖,在下雨呢!小夜身子不好,要是淋了雨又生病怎麼辦?""可是,好不容易醫生伯伯說我可以出去玩、好不容易爸爸說我可以出去、好不容易你有空陪我出去玩,那麼多的'好不容易'統統沒有用了。"小夜嘟起嘴生氣。

  她有先天性心臟病,從小就是用湯湯藥藥、費盡心思一路養大,為了這個假期,他們排除萬難,誰知天公不作美。

  "我們在家裏也可以玩啊,來!我們來玩野餐。"易耘把她的小桌子、玩具統統挪開,弄出一塊空間,鋪上桌布,把帶來的食物統統擺上。

  他們一面吃東西,一面說話,從巫婆的掃把聊到噴火龍的家,從英勇的王子談到可憐的灰姑娘,他們聊得好快樂。

  "耘哥哥,我長大要當你的公主。"小夜突發奇想。

  "好啊,不過,我要一個健康公主,你要乖乖吃藥,把你的心臟照顧好。"摟摟小夜的肩,從初見面,她就是他的公主。

  "如果照顧不好呢?我真希望媽媽把我塞回肚子,重新把我生一遍,生給我一個不愛生病的心臟。人要是沒有心臟就好了。""小阿笨,如果你重新生一遍就不認得我了。"易耘推推她的小腦袋瓜。

  "好吧!那我試試把心臟養好。"她不想忘記耘哥哥。

  "這才乖。"拍拍她的頭,小夜最聽他的話。

  "耘哥哥,我真的好想出去玩,"小夜趴在餐布上,眼睛望著窗外滴滴答答的雨水。真討厭!以後她要一輩子都討厭雨,不跟它做朋友。

  "沒關係,今天不能帶你出去玩,等我長大,我帶你坐飛機到美國、日本、澳洲、英國……到全世界到處去玩。"他許下承諾。

  "那些地方好遠哦!""是啊!坐飛機要坐好幾個小時。""那晚上趕不回來,我們要住在哪裏?我不喜歡住在別人家裏。""這樣啊……不然,在帶你去那些國家之前,我先在那裏蓋房子,等房子蓋好了再帶你去度假?""好!有遊泳池、有溜滑梯、有騎馬場,你想要什我就蓋什麼。""太棒了!耘哥哥最好最好了。"她高興大叫。

  就是這一句戲言,讓謝易耘往後成了休旅業界的大哥大,他在全世界經營起三十幾座度假村、一百多間旅行社,為的只是兌現對小夜的諾言。

  叩門聲驚醒沉思中的謝易耘。"請進。"是他的秘書,陳日新。"董事長,美加和大陸地區的幾位經理都到了,您要準備開會了?""好!我馬上去。開過會後,我還有什麼行程?',"報告董事長,接下來您要去接仲煌的陳董事長和千金,另外,晚上還要出席一場慈善酒會。""你讓王副總跑一趟機場接人,晚上那個酒會由你幫我出席。""董事長,您下午  "我有事要外出。'輕描淡寫一句,他把他的問題推開。

  "可是陳小姐她……"她不是好招惹的人物啊!"走吧!我們先去開會。"易耘無意去聽他的困難,用人不能分憂解勞,他何必浪費錢?踩出大步伐,他領先走入會議室。

  燃起一炷清香,易耘定定站在小夜的骨灰壇前。照片裏,她可愛的小虎牙輕咬下唇,大大的眼睛瞇成一條線一這一張……是他幫她拍的,很可愛、很甜美,誰看了都要喜歡起她……

  "耘哥哥……你看,我會寫字了。"小夜拿著紙筆,一聽見他進門的聲音,就從房間裏衝出來。

  身體不好的她根本沒機會上學,易耘經常利用課餘時間去教她念書,小夜字認得不少,但為怕她太累,爸爸媽媽始終不讓她動筆學寫字。

  那一次,媽媽正在廚房忙,小夜拿起紙筆,照著易耘教她的筆劃,一筆--筆慢慢在紙上描起自己的名字,描著描著竟也讓她學會寫字。

  "我的小夜最聰明。"他揉揉她的頭發,從書包裏掏出糖果給她。

  "不對,耘哥哥才是最聰明,你會念好多故事書。"對他的崇拜,小夜從沒掩飾過。

  "小夜想念書?""我想跟耘哥哥--樣,變成最棒的小孩。""你已經是最棒的孩子了。"抱起她,他才大小夜兩歲,可是纖弱的小夜看起來比他年幼很多。

  ''我將來還要長成最聰明的女生,這樣,耘哥哥就會娶我當新娘子了,是不是?"抬起紅紅粉頰,她一臉稚氣地望向她,想在他眼中找到肯定。

  "是,小夜是耘哥哥的新娘子。"人與人之間牽係著彼此的東西是什麼?

  有人說是緣分、也有人說是感覺,在那個不識情愛的年齡裏,很奇怪地,小夜和易耘就認定彼此、認定對方將是陪自己走完一生的另一半。沒有質疑、沒有過其他想法,這種念頭在什麼時候成形,亦無人去深究。

  解不開、推不出的邏輯,人們習慣把它歸類於"緣分"--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東西。

  於是,人人都說他們有緣,左右鄰居說,兩人的父母親說,久而久之,就連他們自己也認定,認定彼此之間有了牽係住兩人的前世宿緣。這輩子,他們是再離不開對方了。

  話雖這麼說,可是小夜在八歲歲未那年,還是離開了他。

  原以為她的身體漸有起色,正是開刀動手術的最佳時刻。

  於是,一群愛她的人,把她送上手術臺,也把她送人黃泉路。

  忘不了,她緊握住他的手,告訴他:"耘哥哥不可以不要開刀?可不可以把我塞入媽媽肚子裏重生一次就好了?"那時,她偽裝勇敢的笑容讓小小的易耘學會心痛。

  他抱抱她說:"笨笨小夜,你再重新生一次,又要再當一次嬰兒,我可沒耐心等我的小新娘學走路。"為了他的"沒耐心",她妥協了,乖乖地閉上眼睛讓護士阿姨打針。

  他揚著笑,在她耳邊唱歌一青天高高,白雲飄飄,太陽當空在微笑……

  抬起眼皮,她跟著輕和。那是耘哥哥教她唱的兒歌……一直到麻藥控制住她的意識前,她都還哼著這首歌……

  小夜,他的小夜……悄然抹去眼角的淚,他換上一張讓人心安的笑容。

  "小夜,下個月關島的度假村要開幕,你要記得跟我上飛機,別糊裏糊塗跟錯人。"易耘輕輕對她說。

  自他踏人旅遊界七年來,每設下一個新的度假村,他就會走到小夜的窩居,邀她一齊出遊。

  他不曉得小夜到底有沒有跟上他的每一個行程,只是固執地做下去,他相信終有一天,小夜會跟上。

  這些年,小夜的母親陸續生下一個小男孩和小女孩,他們堅信女孩就是小夜投胎轉世,所以,失去小夜的遺憾被弭平了。

  但易耘堅持她不是小夜,至於為什麼,他說不上來,於是遺憾在他心中,仍然是遺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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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
  走出納骨塔,易耘心和陰霾的天氣一般沉重。雨刷快速地在車窗上一左一右搖擺,刷去附著雨水,然頑固的雨水像挑戰他的怒氣般,更急更快地傾洩在他的車窗上。

  惱恨地一皺眉,自那個造成小夜遺憾的雨天之後,他再沒喜歡過雨。

  雨水像一個個放大鏡,車窗外的世界透過漣漣溼雨,變得模糊而不真實,壅塞的馬路、穿梭的行人,映上他眼底全成了暈染開的色塊。

  頭又開始疼痛起來,莫名的煩厭感在心中擴散,不喜歡雨、不喜歡夜晚、不喜歡人群……不喜歡圍繞莊他身邊的一切一切。轉動方向盤,他讓車子拐人一條小巷,讓黑暗噬去鮮傃色彩。

  亮亮從發現天在下雨時,心就一陣一陣發慌。整個園務會議到底在開些什麼?園長的口水吐過—攤又一攤,說了哪些?她腦袋更渾渾噩噩,一句話都沒聽進去。

  背起包包,不理會身後英雄的叫喚聲,騎起她破舊的二手老綿羊,直往雨陣裏衝。從小,下雨天對她而言,就是危險。她怕雨,沒有道理的害怕,雷一打,搗住耳朵啜泣,閃電一劃,蒙起眼睛哭得雙眼通紅。家人都以為她怕的是雷電,殊不知她真正害怕的,是白天而下的雨水,她不知道雨裏有什麼怪物將冒出頭來,就是很害怕。

  漸漸長大,她的害怕轉變為憎惡。對別人來講,單純的下雨,對她而言是下刀子。

  於是,只要一有雨,她就忙不迭地想找個地方窩著,用喧鬧的音樂聲擋住刺耳雨聲。最怕碰到的就是眼前這種兩難情況,不能留、非得走。

  “亮亮,要不要去看電影,神鬼傳奇第二部上映了。”英雄對著她的背影喊。

  “不要,我要回家。”

  “明天不上班,幹嘛急著回家?”小班老師冉英雄不以為然。

  她不急著回家,急的是躲而,雨越來越大了,她預備一路狂飆回去。“明天不下雨,再邀我出門。”

  “你是老師耶,居然學人家怕風怕雨,太沒用了。何況雨才這麼一咪咪。”

  “別說風涼話,你家在學校對面,就算沒帶傘一路淋回家,也淋不出三十七度半發燒。要換上她淋雨回家,沒死都會去掉半條命。

  “你前輩子和雨天結了仇,這輩子約好瑜亮不相見嗎?”冉英雄倚在墻邊笑說。

  不理會她的訕笑,亮亮發動車子,顯得微弱的馬達在雨中哀鳴。

  應該去學開車的,免得一下雨就變成過街鼠,可是她這兩萬塊微薄薪資怎麼也養不起一部車,養車比談戀愛昂貴。

  繞進巷子裏,她以—種和風競賽的速度前進,雨水重力加速度襲上她的眼睛,打得她幾要睜不開眼,很痛!不蓋人的。

  亮亮痛得齜牙咧嘴,這雨水專挑她這種軟柿子打,有本事去惹惹那些開賓士的,何必專和她這種無車肉身作對?

  黑暗的巷子從轉彎處出現一道亮光,在沒心理準備時,她的二手老綿羊以垂直之姿,貼上那輛黑色賓土車。

  噢!原來,雨不敢去招惹賓寸:車,反而與賓士車聯手來欺侮她們綿羊母女。

  砰!強烈的撞擊聲在她一閃而過的念頭之後出現。亮亮的身子伴隨煞車聲高高飛起,然後在下一個重力加速度中落下……

  在車上的易耘匆促下車,跑到亮亮身邊。

  只消一眼,他就知道……她是他的小夜……她出現了,一如多年前,她在雨夜中出現在他的庭院前……

  睜起模模糊糊的雙眼,夜黑得透徹,但在車頭燈的照映下,她看見他……一個日思夜夢的超級大帥哥。可惜……她要死了吧……全身骨頭移了位,五臟六腑嚴重受創……老天在她臨死前送來一個王子,這是同情還是惡質?

  眼皮緩緩垂下,她想睡了,微掀唇角露出微笑,她想留給帥哥一個最美好的印象……躺在他胸前,雨再威脅不了她……

  急診室外,易耘拿著亮亮的背包,心中除了焦憂還有興奮。

  她還好嗎?那個撞擊有沒有把她弄傷?不會太嚴重吧!應該不會……那時……她甚至還對他微笑。

  是的、是的,不會太嚴重的。

  上天終於把小夜又送回他身邊了,是嗎?既然把她送來,就沒道理在驚鴻一瞥之後,又把她收回去。沒錯,他的邏輯從來沒有過誤差!她是小夜,他確定,雖然她的輪廓改變,但是她的眼睛、她的氣息、她的一個輕輕笑意……他知道,她是他的小夜。

  人的固執很難去阻止,當你認定了一件事,就算用上千噸的船也拉不開你的意志。同樣地,易耘認定她是他的小夜後,就開始千方百計在她身上尋出所有線索,告訴自己、證明白己,從沒錯認過。

  打開她的包包,他尋出她的身份證。

  她叫喬予亮?亮亮? “夜’’裏的月“亮”?這是他尋出的第一道線索。

  很好,小夜這名字太陰暗,亮亮聽起來有活力,是個很朝氣蓬勃的名字,這代表著她在這一世裏將會平安康泰。

  出生年月日欄裏,七十年六月二十三號生,六月二十三日……那一天,他送小夜走完最後一程。

  她一定是剛跟他說過再見,就忙著去找到好人家投胎,因為她害怕他缺乏耐心。是了,這是第二條線索,他確定她就是他的小夜。

  拿出亮亮的電話簿,尋到她家裏的電話號碼,他笑笑,很少人會把自己家裏的電話填在電話簿上。的確,小夜很傻氣的,傻得近乎可愛,她學會寫數字的第一天,她就是在他給的簿子裏記下家裏的電話號碼。

  他問,為什麼要記下自己家的電話;她說,數字太多害怕忘掉,卻忘記那一串數字是剛剛從她腦海中復制下來。這是線索三,有三條線索在支持他的直覺了。

  用手機撥下電話,對方剛接起來,沒問清楚是誰,大咧咧的女聲就罵扣來。

  “死小孩,你躲到哪邊去玩,也不會打電話回來報平安,你想嚇死多媽,好獨享電視嗎?門兒都沒有,處罰你三天不能看韓劇。”

  然後,電話被搶走,易耘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。

  “姐,你死定了,媽媽罵了你一個晚上,連飯都沒有吃,有本事就別回來。否則一回來……嘻嘻嘻……”一串姦笑聲從手機裏傳來。“你有沒有見過怒發衝冠的文天祥?抬望眼,仰天長嘯,壯懷激烈……壯志饑餐胡虜肉,笑談渴飲匈奴血……”

  那個喚亮亮姐姐的男生,正用一種看好戲的口吻唱歌,這家人……易耘搖頭。

  接著,電話又被另一個男人拿走,這回,出現的聲音比較屬於正常行列。

  喬學庸盡量讓語調聽起來溫和柔軟,免得女兒不經嚇,一嚇再不敢回家。

  “亮亮,你人在哪裏?要不要爸爸開車去接你?”當爸爸的知道,女兒怕雨。

  “呃……喬先生,我不是亮亮,敝姓謝,謝易耘。”清清喉嚨,他不知道要怎麼把亮亮出車禍的消息告知這群“焦慮”的家人。

  到這會兒,他們才弄清楚自己搞錯人。 “很抱歉,我們認錯人了,不知道謝先生打電話來有什麼事情?”

  “很抱歉,我必須通知你們,亮亮出車禍,她現在人在醫院。”

  “出車禍?”電話那頭喬予合首先叫丁起來。 “爸,你快問她,她那輛二手老綿羊有沒有事?亮亮答應明天借我去載小蘋看電影,撞壞了,我拿什麼去載人?”

  “死小孩,你姐姐現在躺在醫院裏,你心裏只想小蘋。”這會兒,鄭玟的反應比較像正常的母親。可是,她接下來的話,一樣教人噴飯。“學庸,你問問他,亮亮的臉有沒有受傷,她全身上下就那張臉像我,要是給毀了,出門人家就認不出我們是母女了。”

  “和你當母女有啥光採,認不認得出來,沒多大關係啦!你倒是要叫爸爸問問他,亮亮的腦袋有沒有摔壞,她的腦容量本來就不多,再摔壞一部分就會更像白癡。”喬予合哈哈大笑兩聲。

  “死小孩,你詛咒你姐姐!!”很大的一聲撞擊,接下來是一陣哀嚎。

  暗喑的聲音裏透露出委屈。“放心啦!亮亮是九命怪貓,死不掉的啦!我早叫你要幫她辦保險,你偏不要,要不現在那個受益人就大發利市了。”“再說!我就把你趕出家門。”

  顯然,威脅奏效,年輕男孩乖乖閉上嘴巴。鄭玟搶過電話,連珠炮彈轟炸過來,“那個什麼什麼先生的啊!我們家亮亮情況怎麼樣,有沒有斷手斷腳、有沒有毀容傷殘、有沒有幾度灼傷之類的?”

  她當女兒是瓦斯氣爆的受害者?易耘快被這家人打敗。

  可是她似乎沒有停止的意思。

  “若是要植皮怎麼辦?她的一生豈不是全毀,我是不介意植皮給亮亮啦,可是我的皮膚已經步人中年,早就缺乏彈性,植上去亮亮不是會老個二十歲?我可憐的女兒,她還沒結婚,這下牛輩子……”

  “喬太太,請你放心,亮亮沒有斷手斷腳,沒有毀容傷殘,沒有幾度灼傷,更不需要植皮。我送她來醫院時,她沒有流半滴血……”易耘趁她在抽吸換氣間,及時把話插入。

  “沒流血?那她沒事去住什麼院,想嚇死她老媽,害我在領老人年金前先翹頭嗎?這死小孩良心給狗叼走啦!”她的一聽到女兒沒事,她的口氣恢復原狀,慈母形象立即毀於一旦。

  “她昏倒了,現在人在急診室。”易耘解釋。

  “昏倒?是了,這死小孩膽子小,連下個雨都會害怕。先生,你甭擔心啦!她不是被你撞昏的,她是被雨水嚇昏的。沒事、沒事,你告訴我,她在哪家醫院,我叫我老公去把她帶回。”

  她怕雨?他又找到一條證據,證明她是小夜。

  “我想,還是讓她在醫院裏多待幾天,徹底檢查一下身體。”

  “不用啦!亮亮最討厭那些針針藥藥的,等她醒來,讓她發現我們把她扔在醫院,她會拿把菜刀把我們砍成六段。就這樣了,我們馬上過去。”鄭玟不由分說,問明醫院就掛掉電話。收線,他發覺亮亮有一群很特別的家人。俯頭,繼續搜尋她包包裏的東西,拿出一張粉紫折疊整齊的A4列印紙,那是她之前預寫的遺囑。

  易耘仔仔細細讀過一遍後,捧腹大笑。

  那年,小夜也是像她這樣,有的沒的交代一堆,要他在她死後帶冰淇淋去祭拜她,要他把玩具當紙錢燒給她,還要他拿紙筆記下來,免得忘記。

  那時……她已經預知自己會死?那麼……亮亮是不是也會……預知自己將死?

  這念頭剛浮上腦海,他連忙搖頭甩去。不會的,昏倒前她還對他微笑,沒錯,就像喬伯母況的那樣,她是太膽小,她是嚇昏過去,和那聲撞擊無關。

  他不斷安慰自己、告訴自己,老天讓小夜再度回來,就是要成就他們的感情,老天是讓他的堅持感動了、讓步了。所以,重新讓他和她有了交集、有了未來。

  摺起亮亮的遺囑.把它收進自己的口袋。易耘眼睛灼烈地盯著急診室那扇門板,期待著下一秒,門開,亮亮揉揉眼睛從裏面走出來,嬌嗔地說上一句——我想回家。

  終於,門扇開啟。醫師從裏面走出來,有一絲絲的失望,那不是她!迎向前,他急迫問:“亮亮情況怎麼樣?”

  “很抱歉,我們已經盡力。”

  醫生的抱歉扣住他的心臟,壓迫他的胸腔,他喘不過氣……

  “我不管你們有沒有盡力,我只想知道亮亮到底怎麼樣?”他的音調高揚,帶著危險氣息。

  “她正陷入重度昏迷狀態,我想就算救回來,恐怕也會變成植物人。”

  “植物人?”怎麼?他們的相逢竟是一場悲劇,就像若幹年前一樣,他們想跳脫悲情竟是這般困難……“不會的,她剛剛還對我笑。”他否認。

  醫生沒答話,同情地看他一眼。

  “是你們弄錯!我說的亮亮是個二十歲的小女生。留著長頭發,有一雙很明亮的眼睛。”他不準他們的再相見,又是一次陰錯陽差。

  “如果你想去看她的話,她現在在加護病房。”醫師離開,留下他獨自一人去平復心情。

  他傻了、怔了,滿腦子全是思緒,卻抓不到可供使用。

  醫生的話推翻他的邏輯,去他的該死邏輯,早知道會演變成這樣,說什麼都不該讓她睡著。這一睡……還會醒嗎?她還會睜開眼睛對他笑嗎?不要、不對、不該是這樣的,他多年等待,不該又等出一個絕望,既要他絕望,何必又要把希望送到他面前,讓他空歡喜一回?

  他的心從天堂落入地獄,萬劫不復了……無語仰頭.想哭,無淚.想嚎啕,無聲……

  能對老天抗議,恨她對他太苛刻嗎?只怕抗議無效,小夜和他終是缺了緣分。

  長聲喟然,好吧!如果上蒼執意如此,那麼他要用他的方式去愛,不管他的做法有多驚世駭俗,他就是做定了。

  好怪哦!嘟起兩瓣唇,亮亮還沒有從剛才的撞擊中回復過來,一顆心乒乓喘。嚇死人、嚇死人了,那種撞擊和彗星撞地球的力量差不了太多,幸好自己命大,否則等在前面的就是牛哥哥、馬大叔。

  動動手、動動腳,全身酸痛情形已不復見,大概撞得不太嚴重吧!好裏加在,平時有燒香有保佑,她做人太善良,老天見憐,不忍收下她這縷芳魂。

  天上的釋迦牟尼佛、隸屬黑暗世界的鐘值、擅長復活的耶穌……統統阿裏阿多啦!亮亮拉拉在病床前忙碌的護十小姐。“小姐,請問我要到哪裏辦理出院?你們有沒有通知我爸媽?”

  咦?奇了,不理她!這家醫院服務態度太差勁,以後叫老媽、老爸和所有親朋好友都不要來捧他們的場,讓他們的藥物過期滯銷,然後倒店。

  可幾顆過期藥能倒得了一家大醫院?算了,她大人大量別和這群小小護士們計較。

  “護士小姐,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家?”扯開嗓門,她傾全力大吼,用那種足以讓人去掛耳鼻喉科的音量。

  她……她居然還是沒聽見?!莫非這家醫院專用聾啞人士當護士?

  不對、不對,氣氛太詭譎、恐怖……她會不會……一腳踩進閻羅王專屬的地獄醫院……

  下一分鐘,她推翻這個想法,因為這些護士的腳正牢牢定在地板上,沒有在半空中飄浮的現象。說到腳……她的頭以九十度旋轉方式往下看……

  哇!她的腳在飄耶!那感覺和孫悟空駕筋鬥雲的感覺不一樣,比較像在外太空的無重力飄浮狀態。

  嗚嗚……她被外星人抓來當活體實驗,難怪她們溝通有困難,因為她還沒學會心電感應啊!實驗?她想起國中生物課裏,慘遭她解剖的殘障青蛙,這群外星人要拿她做什麼?取她的DNA做品種改良計劃?他們會不會找來一大群外星人和她交配?

  不要啦!她還是二十一世紀珍貴稀少的處女——一點生育經驗都沒有。如果他們要做這種實驗,可以商量啊!她老媽就是一個好白鼠,她有生養經驗,比較不會難產,再加上她身材沒變形太多,不至於嚇壞外星人。還有最重要的一點——她欲求不滿,一次有多人滿足,說不定回地球後,就不會再和她搶頻道看猛男。

  嘆口氣,她在沙發上躺了下來。好為義氣哦!這趟外太空之旅還真辛苦。

  趴在抱枕上,她放寬心胸,既來之則安之,到時見招拆招,別想太多,免得為難她腦殼下所存不多的腦細胞組織。

  瞇起眼,先小睡一會兒,其他的?再說。

  就在她昏昏沉沉,想小睡一番時,門被推開,不耐煩地眨眨眼皮,把視線對焦。

  咦?是那個撞上她的帥哥哥,原來他是外星人成員之一,就說嘛,沒道理活過二十年沒碰過半個帥哥,車子一撞,白馬王子立刻現身。

  外星人果真是比人類更優秀精良的品種,既然它們比人類的品種優良,沒事拿她的DNA做啥?把自己弄笨變醜嗎?怪!這些聰明“人”的想法很難捉摸。

  穿制服的外星護士:在帥哥哥進來後離開,整個大大的房間只剩下她和他。

  很好,孤男寡女同處一室,這……情況暖昧得教人很……爽!爽啊爽,有花堪折直須折,莫待無花空折枝,她應該恪道先賢智慧,把眼前那朵“大花”給採下來,免得資源浪費。

  她在沙發上擺個撩人姿態,發一撥,肩一露,她把自己幻想成閣樓雜志的寫真女星。

  可是,擺丁半天,他沒看向她,連一眼都沒有耶這重重地打擊丁她的自信心。

  他兩個眼珠子直直盯著床上那個一動不動的“屍體”,眼光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,那種深情款款的表情看得亮亮一肚子火。

  什麼?她會比不上一具幹屍!火了,真的火了,亮亮從沙發上跳起來,怒氣衝天地走向男子,帶著輸人不輸陣的氣勢和要他給一個交代的堅決走近。

  至於,他欠她什麼交代……管他的,那種事等頭腦清楚的時候再去分析。

  走到他身後,試了幾個優雅音調,然後用甜而膩人的聲音說: “先生,你有空嗎?我很……芳心寂寞……

  他沒聽到?反應和那些護士一樣,這回她沒有太驚訝。動動腦,她再度把笑掛上,換個說法: “逼逼,依逼依逼依?依逼……逼逼依逼……”

  她用她想象的外星語試圖和他溝通,可是,很顯然的,溝通失敗。癟癟嘴,她隨眼瞄過床上一動不動的屍體。

  不看還好,這一眼,她的心臟停止、臉色蒼白,血液梗在血管裏動彈不得。那……那個一動不動的屍體是……她?!假設,躺在床上那個叫喬予亮,那……這個擠眉弄眼、鬼吼鬼叫,自以為被外星人俘虜的女人是什麼?傃鬼亮?亮亮好兄弟?

  不要啦、不要啦!人家不要當好兄弟,不要一年只出來一個月,就要被城隍爺收走!她哀哀叫了半天,沒哭出牛滴淚水,沒哭到別人的心疼,少了觀眾,演起悲劇來怎麼也拉抬不起勁。

  轉轉頭,看看左右,這時候她大概只能自力救濟。

  首先,她把靈魂亮亮疊到屍體亮亮上方,然後仰臥起身,企圖把屍體給拉起來,說不定這一拉一扯之間,魂體合一,她又是那個吵遍天下無敵手的亮亮。

  一次,沒成功;第二次,還是沒成功;第三次、第四次……第八十九次、第九十次……天!這輩子,她的體能從沒這麼好過,做了一百多下仰臥起坐耶!要命,她失敗紀錄是國父的十倍。

  坐起身,手支起下巴,臉沒紅、氣不喘,運動了近兩個小時,她居然連心跳都不會加快,這是當鬼的惟一優點了吧!當鬼?她太抬舉自己,她連鬼都還算不上呢!看著床上那個生命跡象尚存的自己,充其量她只是一魂一魄,剩下的還留在那個動不了、哭不出聲的喬予亮身上。

  真的很想哭,嗚……沒觀眾,算了!她沒哭,帥帥王子反而哭了!她飄到他身邊,把臉擱在人家的腿上,仰頭望他——帥哥哥兩顆晶瑩剔透的淚水就這麼噗通掉下。

  哇塞,人高大連眼淚也是雙x號的,才兩顆就淋得她一頭溼,再多淋個幾滴,她就得去找內科看感冒。不知道內科接不接受鬼魂掛號?

  “醒來,小夜,你不可以這樣殘忍,張開眼睛看我、聽聽我。”

  他的嗓音充滿感情,讓她不由自主地感動。哦……好想哭,只不過,她想掉淚的主因是……他喊錯名字了啦!她是亮亮,不是小夜,難得有男人為她哭泣,怎麼還會哭錯名字?

  “只要你醒來,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。”他還能做什麼來和上蒼交換她的健康?告訴他,只要告訴他一聲,他願不計任何代價。

  這是賄賂嗎?她也想醒啊!可是眼皮太重,她是不能也,非不為也。

  “為自己的生命再努力一次好嗎?只要你醒來,等在我們面前的只有幸福,再沒悲苦。”

  這男人很擅長畫大餅,從剛剛就不停的誘哄她醒來,好像她一醒,馬上會從醜小鴨變天鵝,灰姑娘搖身變成萬人矚目的皇太後,誘得她好想咬上一口大餅,偏偏……唉……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,她這輩子還沒嘗過那少數的十之一二的如意,這回恐怕機率也不高。

  亮亮伸出食指,描描他的眉,粗粗濃濃的很有型,再畫畫他的眼,深邃的眼眸裏盛滿哀愁。他在為她傷心嗎?別哭了,她原諒他把她撞成半人半鬼,她原諒他把她的小綿羊撞成死綿羊,只要他繼續用這樣一對深情眼睛繼續看住她。

  他的眼神讓她心悸,下意識地,她想偎近他,靠在他的胸窩裏,告訴他,她真的好喜歡、好喜歡他。

  手撫過他的眼角,那兒有條很深的魚尾紋。他很老了嗎?沒關係,幸好他是男生,如果他們性別互換,說不定人家就要嘲笑他們是莉莉姐和小鄭。

  “小夜,知不知道我在庭院裏種很多印度櫻花,夏天一到,滿樹的紫,帶動夏天的生命力,你說你最喜歡看到世界上的生命都活得很快樂,你說……”

  他又喊錯人,要不是他的眼睛看著她,他手握著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轉,她會以為他在叫別人。跟我說話就要專心一點,不要老喊錯名字。“我叫亮亮,不叫小夜,請你尊重我的姓名專用權。”亮亮大聲在他耳邊喊。

  他倣若無聞。不,不是倣若,是根本聽不到,人和鬼的腦波不一樣長,想要溝通有技術上的困難。不過,他說對一件事,她喜歡印度櫻花,喜歡紫色,喜歡盎然生命力……

  這樣一路算下來,是了,是那個叫小夜的女人處處模倣她。

  “這回,不管如何,我都要你留在我的身旁不準離去,我要用我的方法愛你、疼你、寵你,我要傾盡全力來維護你的幸福,如果你不喜歡我的方式,你就要醒過來,告訴我,你想怎麼被對待。”

  很霸氣、很固執、很強勢,在三個以“很”字做開頭的形容詞之後,她單薄的腦袋瓜再擠不出其他辭匯來講他。不過,她不討厭他的霸氣、固執和強勢,甚至……還有那麼一點點喜歡。

  握住他的手,亮亮把自己的手心插進他和她之間,感受那一絲絲溫暖繾綣,很舒服、很窩心……雖然,他只是一個陌生男人。

  抓起亮亮細細的小指頭,他和她勾了勾。“記住,我們約定好了,我用盡生命維護你的生命,你也要用盡生命來維護自己的生命。”

  這樣加減算,她的命好像比他的尊貴而重要,看來她是佔便宜的一方,約定就約定噦!Who怕Who。伸出小指,她輕輕地勾住他的。

  窗外,春季的尾巴在歡唱春之頌。窗內,久等不到春天的男人,細細呵護手中的稚苗。他要她活,不惜用盡他的一切來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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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  頭很痛,很痛、很痛,自從老媽鄭玟率領兩個男人踏進加護病房後,亮亮的頭就開始一陣陣疼痛起來。

  有沒有聽過鬼得偏頭痛的,沒聽過?下回記起來,人在進入牛死不活的彌留期時,千萬不要在耳邊用那種殺豬聲去摧殘死者的耳朵,不然,她會恨不得舉起一把榔頭直接把人敲昏。

  亮亮看著帥哥哥微皺起的眉峰,他一定也很不耐煩吧!“小時候,我幫她算命,就算到亮亮長大會有一場大劫難,想做個法會把劫難消掉,你不但不肯相信還罵我迷信,你看看,現在不就應了嗎?”

  好大一筆舊帳,別說是喬學庸,就連喑喑、謝易耘都要大叫受不了。

  基於禮貌,在場的男士只敢用皺眉表達煩躁,不像亮亮,光明正大搗起耳朵,高喊尊重植物人的居家安寧權!老媽的哭聲實在難聽得緊,要是三十年後她也會變成這模樣,倒不如讓她一覺睡進骨灰壇裏。

  “老媽,算命的有沒有說我長大會有什麼劫難?”喑暗湊上前問。

  “他說你啊,這輩子注定沒出息,這種賤命不用花錢去算,白白浪費孫中山。”瞪過兒子,這節骨眼還來煩人,他到底有沒有同胞愛、手足情?

  有你這種老媽就是我這生最大劫難!喑喑偷偷嘟嚷一聲,開言反駁老媽: “你弄錯了,中華民國的紙鈔上面印的是保育類動物,不是孫中山。”

  “整個中國近代史只有孫中山這號偉人比較像話,你說他不值得保育?”死小孩,亮亮現在躺在床上一動不動,這會兒最該保育的動物就是他老姐。

  噢!這樣都能拗,老媽的功力凡人無法擋。暗暗癟癟嘴,選擇安靜。

  “我可憐的亮亮,就算老媽願意把皮膚移植給你,都幫不了你,嗚……好苦命”內,我可憐的小亮亮,才二十歲,年紀輕輕,大好的青春就要在床上度過,太不值得……嗚……你連個像樣的男朋友都沒交過,我想你一定昏不瞑目,對不對?如果你有任何未完成的心願,千萬要記得托夢給老媽,老媽會幫你辦到,不要客氣……”

  亮亮站在她身邊,瞠大死魚眼,氣一口一口吐,差點兒沒窒息。

  .要是她真學會托夢,她第一件要交代的,就是叫老媽別哭得這麼丟人現眼。萬一,帥哥哥以為她醒來會和老媽一個模樣,還有戲好唱嗎?人家……人家帥哥哥在他們進來之前,還對她“深情款款”呢!“我的小亮亮啊……將來媽要是比你早走,可要叫你倚靠訛去?”她越哭越見精練,眼淚、鼻涕、倒抽、吸氣……悲傷哀慟該具備的附加表情統統備齊。

  小亮亮?她全身泛起雞皮疙瘩,這醫院的人全聾了嗎?怎沒人出面幹涉她老媽的哀嚎。

  “老婆,別哭了,是命是運沒人逃得過,亮亮命該如此,誰也幫不了她,我們能做的也只有盡人事聽天命。”喬學庸拍拍老婆,想當年她生小孩都沒哭得這樣淒慘,看來這回她是真痛到骨子裏去。

  “是啊!老媽,你放心啦!我長大會賺錢養老姐,她有我,你們可以放心地走……呃……我是說你們不用太牽掛……呃,總之,一切有我,我會照顧亮亮。”喬予合吞吞口水,話說太快,差點兒連老爸老媽一塊兒詛咒下去。

  說牛天,就暗喑這句話還聽得下去,平日吵歸吵,真碰上事情,姐弟還是連心的,他說要賺錢養她呢!這會兒,她可以連本帶利把以前投資在他身上的錢給悉數要回。

  只不過……這小子靠得住嗎?到最後會不會將她棄養,還是把她送進流浪動物之家?

  亮亮東想西想,想得亂七八糟時,謝易耘醇厚迷人的嗓音傳人她的耳膜,把她一向不太容易專注的心思給拉回來。

  “喬先生、喬太太,很抱歉,容我插句話。” 鄭玟一抬眼,就讓眼前春色吸引住。

  天!此色只應天上有,人間難得幾回見?她露出看猛男的含春媚眼,笑靨凝腮,一步步靠近帥哥哥身邊。

  你、你是……剛打電話通知我們的謝易耘先生?”

  他叫謝易耘?有些些熟悉的名字,亮亮歪過頭盯住他的臉仔細瞧,認識他嗎?肯定是不認識的,但這名字怎會似曾相識?在哪兒聽過?

  從謝易耘這三字現身,滾滾翻騰在她心裏的,是種解說不來的異樣情愫,不用解釋,她就是知道這三個字該怎麼拼寫。

  聽過他嗎?見過他嗎?沒有、沒有、千真萬確的沒有,可……真不懂啊!酸酸的苦澀漾在心間,淡淡的苦水哽在喉間,她居然又想哭,為什麼?就為這樣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?

  昏了、昏了,她的頭劇烈疼痛起來,這個男人……唉……理不清,他的名字為難她不甚精湛的腦汁,一轉身,她穿墻而出。

  “我很抱歉,令媛是撞上我的車子,才會變成這樣子,不過,我相信她一定會好起來。”關於這點,他的固執逼自己,也逼別人相信。

  “你不用自責,一定是我家亮亮車子騎太快,才會撞上你。”鄭玟發傻,一看到俊男就忘記自己是受害人家屬。

  “媽,你頭殼扒代嗎?躺在床上那個是你有血緣的女兒,不是路旁撿來的棄嬰。”喑喑想拿生物課的解剖刀割開老媽頭蓋骨瞧瞧,想來老姐的愚笨絕對和媽媽脫不了關係。幸好他像爸,不然他就要去爬刀山、跳油鍋,自我了卻殘生。

  “喬小弟說的沒錯,這件事我要負完全責任。”他態度沉穩,沒有絲毫驚慌。

  “你要怎麼負責任?再多的錢也換刁;回我活潑健康的女兒。”喬學庸討厭市儈,他以為自己有兩毛錢,說起話來不痛不癢,反正死的不是自家人。

  “是啊、是啊!你要怎麼負責任?娶我老姐、養她一輩子?”喑喑插話。

  “我正有此意,不知道喬先生、喬太太有沒有其他意見?”他的回答教人大大嚇住。

  這男人頭殼也給他壞去?喑喑想從這群大人中找到一個正常的,大概很難。

  “此意?是哪個‘此意’?”喬學庸混沌半晌。

  “我想娶喬予亮小姐為妻,照顧她、陪伴她,並尋遍名醫為她治療,我有信心還你們一個健康活潑的女兒。”

  你問他信心從何而來?謝易耘說不出,但直覺相信,就像一眼認定亮亮就是他的小夜一樣,沒有任何科學根據可供佐證。

  大夥兒全讓這場車禍給弄笨嗎?暗喑看看爸媽,再看看那個自稱兇手的男人。好荒謬的劇情發展,這群人是不是被下丁蠱毒?

  觀察半天,他尋不出中毒跡象,只好自我勸勉,騎車千萬要小心,免得撞上那種出門找老公的滯銷女人,否則他會一輩子翻不了身。

  “你是在開玩笑?”呆愣半分鐘,鄭玟清清嗓子問。

  “不,我說的全是認真。等喬小姐身上的管子能拔掉,我就舉辦一場盛大婚禮,正式迎她入門。”謝易耘眼中有著不容懷疑的誠摯。

  “婚禮?你作這決定會不會太匆促,你問過令尊令堂嗎?”喬學府問。

  “他們不會有意見。”父母的民主眾所周知,他的決定他們向來只有支持,不會掣肘。

  “是你不要他們的意見吧!要是我兒子要給我娶個植物人進門,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轟出喬姓祖譜。”喬學庸不認為這是個好建議。

  “謝先生,看你的穿著談吐,你一定是出自名門,人家說有錢人的飯碗難端,我們家亮亮嫁過去,一定不會有好日子過,與其如此,不如我們把她留在身邊自己照顧。”鄭玟搖搖頭,讚成老公看法。

  她忘記植物人是用鼻管喂食,不用端自己飯碗,更不用去端別人家的。

  “家父家母定居加拿大,我沒和他們住在一塊兒,不會出現婆媳問題。”

  “雖然說……”

  “懇請喬先生、喬太太成全,我保證會好好對待亮亮,若說你們仍不放心,可以搬進我家和我們同住。”他自動換掉喬小姐稱謂,把自己和亮亮的距離拉近一大步。

  “老公,他好像很認真……”

  “爸媽,你們不能沒徵求亮亮的意見就把她給嫁掉,等她醒來,一定會和你們搏生死。要不怕她的哭死,你們就替她作主好了。”暗暗恐嚇。

  盡管亮亮全身上下有幾千幾百個爛缺點,好歹總是他的姐姐,隨隨便便把她嫁人,他會有一咪咪捨不得。因為……因為……少個吵架對象,減了腦力激蕩,人會變笨的。

  “可是……就算亮亮清醒正常,都不見得能替自己找到這麼好的對象,現在變成這樣子……”鄭玟換個角度想。

  “她這樣子不需要老公,只需要一張床。”喑暗回話。他的危機意識加重,三票中好像已經有二票讚成亮亮嫁給兇手先生,不行!他一定要堅持立場,不輕言被收買。

  “萬一,亮亮不治死亡,你不讓她嫁,往生後她會變成無主的孤魂野鬼,要是真有什麼千年妖精把你姐姐抓去當鬼妓,怎麼辦?”鄭玟的想象力無限制擴充。

  “好吧!亮亮結婚不會讓情況變得更壞,只會多了個男人來照顧她。”——家之主話聲一落,大事底定。

  “你們……氣死我了,我不是說我會負責照顧亮亮的嗎?你們幹嘛非得把她嫁出去不可!”到最後關頭,喑暗才發覺自己和亮亮是生命共同體。

  “小弟,你別擔心亮亮會被我搶走,她永遠是你的姐姐。”易耘走近合合,拍拍他的肩頭“搶?哼!我才不擔心,我是懷疑你娶個手腳不能動的亮亮回家做什麼?當沙包虐待嗎?我沒老爸老媽那麼好騙。”這人的職業是心理醫生?幾個眼神就可偷窺別人想法?

  “我只會為了‘愛’娶妻,沒道理為了虐待人去結婚。”淩虐植物人?搖頭,他沒有心理變態的特徵。

  “哈!你在演韓劇嗎?馬路邊隨便撞個人就會愛上人家,我不是亮亮,沒笨到會去相信韓劇的真實性。”

  “你真不放心,我還是老話,歡迎你搬進來同住,我很樂意為你準備一個房間。”

  說服喑喑的不是他的話語,而是他流露在眼神中的誠懇,喑暗心有不情願,但很難不妥協,反身,他不發一聲走出病房外。

  “喬先生、喬太太,我很感激你們!”

  他臉上的感動從何而來,喬學庸和鄭玟並不清楚,但他的確說服了他們放下心,把女兒交到他手上。“年輕人,我把亮亮交給你了。”喬學庸說。

  “雖然亮亮不是太漂亮、不是太聰明,個性也不溫柔,可是她很可愛、很貼心,你一定要好好疼她,不要欺侮她哦。”鄭玟交代。

  “一定!”握住亮亮柔軟的小手,他的心又恢復躍動。亮亮……他的小新娘,他的未來。

  眼看喑暗獨自跨出病房,坐在長廊的亮亮迎起身走近他身旁。

  他怎一臉大便?被罵了?爸媽還沒出來,他就要離開嗎?

  跟在暗喑身後,亮亮不偏不倚、恰恰好把他滿肚子嘮叨經給聽進耳朵裏。

  “我怎麼看,那個男人都配不上我們家亮亮。”雙手插口袋,暗喑碎念一陣。

  “哪個男人啊?”亮亮在他耳邊問。

  倣佛感覺到有東西在搔他癢,喑喑抓抓耳朵。

  “亮亮雖然不是最漂亮的女人,可是想當年,她也擠進過十大班花排行榜。”

  沒錯沒錯,可是他們班只有十四個女生,擠進前十大,只代表她五官正常,不具備什麼太大意義。

  亮亮白眼一翻,奇怪他幹嘛把幾百年前的陳年舊事挖出來提。

  “而且,她還是他們幼稚園的四朵花之一。”

  是的是的,扣掉園長那個老太太之外,幼稚園裏就剩下四個年輕女人,她們不叫花,難不成要用樹或豬籠草來形容?

  喑喑肯定吃錯藥,沒事把她的身價捧得比天高,想巴結她嗎?她想不出有哪國好處。

  “他雖然很帥,可是他太老,等亮亮長成豐姿綽約的美少婦時,他已經變成老歐裏桑。把亮亮的幸福建立在一個暮暮老叟的身上,太不應該。”

  暮暮老叟?很嚴重的批判,聽起來好像有點可怕。亮亮的心臟開始吁喘。

  “他不老,只大亮亮十歲。”老爸和老媽走出病房一句話推翻了喑喑的喃喃自語。

  “十歲?都可以當我們的叔叔了,還說不老,你把亮亮嫁給她,哪一天她從床上跳起來,一定大唱閨怨。”

  什麼、什麼?要把她嫁給誰?亮亮一急竟“飄”到他們中間,拉住老爸的手想問問清楚,可惜沒人理她。

  “年齡差多一點,男人才會疼老婆、讓老婆。”鄭玟說。

  “女人的平均壽命比男人多十歲,他又比亮亮老十歲,換算下來,亮亮未來要守寡二十年。”

  “喬先生,你拿來做比喻的是‘平均壽命’,以我們家亮亮的笨頭腦,能活到六十歲就算長壽了。而他那種體格壯碩、頭腦精明的男人,想要活到百兒、八十絕非難事,就算不想活那麼久,至少和亮亮同年同月同日死,絕對沒問題的。”

  拜托,他們居然找個男人和她同年同月同日死?有沒有搞錯啊!她飄到東飄到西,一會兒拉拉媽媽的衣角、一會兒扯扯暗喑的頭發,拼命想弄懂他們口中的“他”是誰。

  “反正我就是對謝易耘沒好感。”捏捏鼻子,他就是很不爽有人搶走亮亮。雖說留下亮亮麻煩得緊,可是好歹她是他“姐姐”啊!喑喑把自己棄置了十九年的稱謂拿出來用。

  謝易耘?爸媽要把她嫁給帥哥哥?該不是他們強逼別人娶她吧?

  真討厭,他們怎可以推卸責任,別說她暫時躺著不能動,就是她得老年癡呆症、大小便失禁,她都合該是他們的責任,怎能隨手一扔把她當廢棄物丟給旁人。

  “你心存偏見。”

  “不!我尊重植物人的婚姻自主權。”

  “你看不出來謝先生是真心待亮亮好嗎?現代查甫人都是見一個愛一個,已經很少找得到像他這種癡情男子。”和兒子相反,鄭玟對這個女婿是越看越滿意。

  “他把癡情紋在臉上了嗎?”笑話,要裝癡情哪個男人不在行?他就是一等一的高手。

  “不管怎樣,謝先生一定有喜歡咱們女兒的地方,否則,只要隨便拿出一筆錢把我們打發掉就行了,幹嘛要請求我們讓亮亮嫁給他。”

  是他請求爸媽把自己嫁給他?亮亮心裏犯迷糊了。

  “因為他太老,沒有別的女人要他。”

  “你心目中的偶像劉德華比他還老。”亮亮討厭喑喑老說“他”的壞話。

  “沒人要?開玩笑,這種絕色男人要不把他關在籠子裏,會害死外面無數女性同胞。”像她就是未蒙其利,光受其害的鐵錚錚實例。還沒正式走出醫院呢!她已經開始思念起她的帥女婿。

  “那你還讓他來害死亮亮?”

  “聽清楚,我的意思是說,外面的女人會為了爭奪他,打得頭破血流。咱們亮亮已經榮登皇後寶座,幹嘛還去和別人動手搶!”

  “照你說的,他那麼優秀,為什麼非要亮亮懷疑他居心叵測?”

  “一見鐘情,你沒聽過?就那一眼、那一眼,他們就知道彼此互屬,就知道兩人的命運將糾纏一世,哦……好浪漫、好惟美,我們亮亮這場車禍簡直就是塞翁失馬,焉知非福。恨就恨這車子不是撞到我身上,讓我無福交上這場好運。”

  “你少耍白癡,有沒有看過那種砂石車,撞了人還‘巴庫’回來,把牛死不活的受難者給活活碾斃的?”  “所以,我要說謝先生是個有道德良心、有愛心……”

  “好了,別再爭,亮亮結婚,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辦,快回去計劃計畫。”喬學庸止下老婆兒子的爭辯。

  “沒錯,首先要幫亮亮辭去幼稚園的工作,快!打起精神來。”鄭玟一手牽起一個男人,把他們帶出醫院外面。  對老爸老媽揮手道過再見,亮亮轉回病房。

  坐在自己身體旁,她縮起腳,頭支在膝蓋上,安安靜靜地審視自己未來的丈夫。

  他很好看,真的,就像媽說的那樣,是那種會害女人自相殘殺的男人。他為什麼要娶她呢?她不懂!“告訴我為什麼,好嗎?”她伸出兩手捧住他的臉。

  那是一張讓人怦然心動的臉啊!她不認為自己有條件能擄獲這樣的男子,活蹦亂跳的喬子亮沒條件,變成半個死人的她更沒資格。

  倣佛在回應她的疑問似的,他張開口對床上的亮亮說: “你還敢說自己不是小夜?你怕雨、你愛寫遺囑、你的生日、你的迷糊……你簡直就是帶著前世記憶來投胎的,那麼小夜……能否告沂我,在你記憶底層有沒有一個謝易耘?一個教你念書寫字的耘哥哥。”

  他的嗓音低低的、柔柔的,哄得她的心情暖呼呼的,傻傻地以為起自己就是他口中的小夜。小夜是她的前女友吧!一個無福享受他寵愛的女孩。她像“她”嗎?那個叫小夜的女子。他們之間是怎麼一段故事?

  “快快好起來吧!我等不及讓你穿上最美麗的新娘禮服,等不及要我的小新娘參與我的生活,我們一定會幸福的,是不是?”

  亮亮合作地點點頭,是啊!她也開始期待起和他在一起生活的幸福。

  “我不吵你、不催你,你慢慢睡,睡飽了、睡足了再起床,我會一直在旁邊守候,別擔心、別煩惱。”他在她額頭上輕輕烙下一吻。

  很想告訴他,她喜歡他,但他聽不見。

  “昨天是你的忌日,我帶一大把野姜花去看你,我問你,為什麼這麼多年不曾來人夢,為什麼任我孤伶伶在漫漫長夜等你,等得心力交瘁。現在我懂了,因為你不能來,這些年你忙著出生、忙著長大,忙著尋一個機緣,和我再度碰面,讓一個活生生的小夜再度站到我面前,溫存每一個有你有我的幸福夜。”

  忌日?那麼,小夜對他而言已經是過去式,這世間再沒有一個“小夜”會冒出來,將他自她身旁帶走,她可以安安穩穩地當他的小新娘,不用擔心哪一天她魂體合一、清醒過來後,他會自她身旁缺席?

  亮亮笑開,她不介意當小夜的替身,只要能留住這個讓人動心的男人,餘願已足。淺淺的笑意帶領出滿懷的幸福,她伸出手,碰上他的,他的手很大、讓人很有安全感。

  撫開他額際間的兩撮亂發,她輕輕對他說:“對不起,雖然我不是小夜,但是我很高興能替代她,帶給你快樂。”

  “這些年,我為當年對你的承諾而努力,我在世界各地擁有自己的度假村,接下來看你的了,你也要為自己努力,等你身體復原,我就帶著你環遊世界。”

  他是個最有耐性的男人,對著毫無反應的亮亮一遍遍說著情話,不嫌煩、不怕累……

  在他的催眠聲中,亮亮緩緩閉上眼睛,緩緩進入夢鄉,那個夢境裏,有他也有她……

  亮亮醒來,整間病房中只有她和另一個趴在床邊的女生。

  她是淮?想問,可是對方聽不見,仍然睡得安適。

  他呢?眼光在四下搜尋,亮亮足一蹬往門外飄去。

  當鬼最大的好處就是行動輕盈敏捷,所以,陰間用不上交通工具來代步。

  兩個旋身,亮亮當自己在跳芭蕾舞。帥!輕盈得連世界頂級高手都沒辦法比上,再玩一次,五連轉,頭不暈、目不眩,她笑嘻嘻地對迎面走來的兩個護士小姐做鬼臉。

  亮亮開始享受起身為鬼的樂趣,往日不敢做的事情,她都要趁這個難得機會過過癮。首先要做什麼呢?她一路飄到男廁所,聽色色老媽說男人的那活兒很……雄偉!不趁機參觀參觀,豈不浪費。坐在門板上,亮亮開始等待獵物上門,門開,進來的是個老人,搗起眼睛,怕壞了第一印象,殺死她對男性的生理欲望。

  連連幾個其貌不揚的男人進場又退場,亮亮始終沒放下遮起眼睛的雙手。不為害怕,而是以色學觀點做出發而拒看。

  不懂?好!打個比方,比方所謂的美女,通常會有一張姣好面容、一副美麗身材,全身上下各處就算沒有九十分,至少也有八十分,轉個方向推論,就能推出醜男不但有一張讓人難過的臉、醜醜的身材,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會抵達及格邊界的事實。

  為了讓自己的“第一次”惟美浪漫,亮亮不打算濫竽充數。

  終於,在她等得近乎不耐煩時,門開。進來的……竟然是他——謝易耘。

  亮亮手抖腳抖,全身漲滿紅潮,兩顆眼珠子瞪得老大,射出銳利精光。嘴邊的豬哥涎差點不受控滑下,和她老媽看猛男秀一個樣兒。

  原來,遺傳基因這門學問不可等閒視之。

  趴在他身後,她雙手攀住人家肩膀,打算好好欣賞未來老公的胯下風光,可是,當手碰上他那副很“雄壯”的肩膀,胸前貼上人家好“雄壯”的背脊時,腦門轟地一聲,讓原子彈炸個粉碎,忘記她的目標是那根“雄壯”的男性雄風。

  他的專屬味道充斥在她的鼻翼間,那是一種很淡很淡的古龍水香味,不難聞。以前她老認為那些擦古龍水的男人是心理變態的娘娘腔,在他身上,她推翻了這個想法,他不只不娘娘腔,還很陽剛。

  他身上有著讓人安全的剛強,趴在他上很舒服,也很幸福……

  在亮亮變成半人半鬼時,她和媽媽連了心,懂得媽媽愛看猛男的心態,因為吃男人豆腐,還真是件讓人興奮愉快的事情呢!貼著他,她不想離開,喜歡他,很容易;不愛他,很困難,她不自主地做了一件身為人時不敢做的大事——在一個陌生男人的耳邊示愛。

  “我愛你!謝易耘我愛你,愛你、愛你、愛你……”

  環著他的腰,陶醉在他的體溫中。沒注意到他已經把自己連同掛在身上的鬼小姐一起帶回病房,等亮亮發覺時,他已經在病房內和另一個女人說話。

  “洪小姐,亮亮的情況怎樣?”

  “還是和昨天一樣,不過醫生來過,發現她可以自行呼吸,也許這幾天會幫她把氧氣管拔掉。”看護小姐回答得很仔細。

  這算是相當大的進步嗎?這是否代表,她更接近“人”的境界了?亮亮推推床上一動不動的自己,仍然沒啥感覺。

  “是不是這樣,她就能跟我回家?”他的口吻中帶著企盼。

  “應該吧!不過還是要問問醫生的看法,”洪小姐對他點頭一笑。

  不管如何,她的說法帶給他希望,難得微笑的謝易耘,在嘴角勾起一道漂亮的弧線。

  亮亮看得癡了,他……真的帥得太過,把“帥”字再度套上‘亮式定律’,他的臉一百分、身材一百分,那話兒自然也該是一百分……走到他身前,亮亮懊惱自己平白喪失一個觀摩的好機會。

  笨亮亮!她猛地拍打自己的腦袋,應該處罰的,就處罰……跳樓自殺好了!OK,就這處罰,亮亮一奔,穿過厚厚的鋼筋墻板,直直躍下樓面。

  風在她耳邊呼嘯而過,瀕臨死亡的刺激拉開了她的笑容,短短兩秒鐘,她飄到地面上,大口大口喘氣,理解了為何有人冒生命危險去玩高空彈跳。那感覺太美妙。決定了,在當鬼的這段時間,一做錯事就處罰自己“跳樓自殺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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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8-8-18 08:24 PM|只看該作者
成為伊莉的版主,你將獲得更高級和無限的權限。把你感興趣的版面一步步地發展和豐盛,那種滿足感等著你來嚐嚐喔。
第四章

  這……應該可以上社會新聞頭條。亮亮看著婚紗的自己,躺在鋪滿玫瑰花瓣的粉紅色軟床上,讓二十幾個媲了天使的花童推著走上紅毯,和著結婚進行曲的節奏,他們緩步向前行,漫天灑落的花瓣交織起一場浪漫。

  謝易耘站在紅毯那端,含笑注視床上的新娘。

  他滿心喜悅,小夜終於要嫁給他,以為這輩子再無法圓滿的情夢,在這一刻將要落實。是上蒼感念他多年的日夜思念,才讓她又重回他身邊,此後他將會全力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幸福。

  她真要嫁給他?很難想象會有人願意為一個植物人新娘,辦這樣的一場世紀婚禮,轉頭看看淚流得淅瀝嘩啦、可媲美尼加拉瓜瀑布的媽媽,亮亮心一酸,眼睛也跟著泛起紅絲。

  "誰教你平時不多疼疼我、讓讓我,現在我要當人家老婆了,再心疼都來不及。"嘟起嘴,亮亮朝老媽吐舌頭。轉過身,她圈住老爸的脖子說: "爸,要好好管老媽,別讓她有機會學壁虎亂爬墻,她是外遇的高危險群。"  "媽咪,我們現在反悔,不要把亮亮嫁給那個男人了好不好?"暗喑難得發作的手足情深,在這時發揮。

  "不行啦!我們已經收人家兩仟萬聘金,不能出爾反爾。"鄭玟說。

  兩仟萬?亮亮大叫一聲,"你們在賣女兒嗎?居然收人家兩仟萬!還賣那麼貴,簡直是強盜。"  "亮亮要是知道我們用兩仟萬,就把她賤賣,醒來一定會恨透我們。""還說,你不是也收了你姐夫一輛全新的機車?"喬學庸瞪兒子一眼。

  "是啊!他還允諾,等我考上駕照,要送我一部蓮花跑車。"喑喑喃喃自語,渾然不知,亮亮在他身旁,瞪得一雙眼珠子快落地。

  “我們這算不算一人得道,雞犬升天?”鄭玟問。

  “這叫姐妹弟兄皆烈士,可憐光採生門戶;遂令天下父母心,不重生男重生女。”喑喑歪歪嘴,罪惡感油然而生。

  “是啊!早知道生女兒好處這麼多,當年就多生幾個女兒,說不定我早就變成億萬大富婆。”她的幻想象安全氣囊,瞬息間膨脹起來。

  “沒錯,多生兒個女兒給人家撞,要是兇手有愛心就把人娶回去,要是沒同情心,你就只好開家療養院,照顧一排植物人女兒。”喑喑不懂老媽怎笑得出來。

  “至少比生你這個孽障要好上千萬倍,沒事一天到晚想盡辦法來把我氣得半死。”她用手指點點兒子的頭,把他點出一頭痛。以前和亮亮鬧,現在兒子又取代女兒位置,和她結下仇。唉,真不知養兒育女所為何來。歹命……

  “才半死,又沒全死,比起亮亮你幸運太多。”幾個字句就把媽媽挑撥成老母雞,他的功力不遜於她。

  “死小孩,有你這兒子,真是天大不幸。”

  “你以為我愛當你兒子嗎?要是可以選擇肚皮,我會挑陳水扁當老爸,至少吳淑珍不會和我搶電視看,我不乖也不能站起來追殺我。”

  亮亮勾起小弟的肩膀說: “小弟,你說出我的心聲,姐支持你!我們‘同是天涯淪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識?’沒辦法,誰讓我們家有個壞巫婆。“東風惡,歡情薄,一朝愁緒幾年離索,錯、錯、錯……’將來恐怕最可憐的是你那未過門的媳婦,我可憐的弟妹千萬別自投羅網,大姐同情你……”

  “好了,不要吵,我們沒賣女兒。易耘要不是很喜歡亮亮,他不會拿由自己的終生幸福做賭注,娶個口不能言、身體不能動的女孩為妻。畢竟兩仟萬夠擺子好幾次車禍了,懂不懂?喑喑,今天我們的決定全是站在亮亮的立場去著想,你不要再有異議。’’喬學庸平日很少開口,一出言,就是定案。

  走近女兒身邊,他要陪女兒走這一段。握住亮亮的手,像小時候牽她放風箏一樣,一步步,小心翼翼。

  “女兒,往後會有個丈夫專心照顧你,把你交給他,我很放心,因為他真的是一個好男人,相信爸爸的眼光,好嗎?”走到盡頭,喬學庸把女兒的手交到易耘手上。“往後,亮亮要麻煩你多費心了。”

  “應該的,我會疼她,用一生來愛她。”

  “謝謝你,我的好女婿。”

  “岳父,我也要謝謝你扶養亮亮,讓我能成就這段好姻緣。”

  “在你眼中這是段好姻緣?”他不懂為什麼易耘會愛上女兒,但是他眼底的濃烈愛情不是謊言、不是作假。

  “是.”他肯定說。

  兩個男人相視而笑,在彼此眼中他們讀到對方的激賞。

  亮亮被他們兩人的對話感動了,鼻子酸、眼睛酸她不由自主落下淚。躺在床上的半屍和她同步動晶亮珠淚從眼角滑落……

  “你們看,亮亮哭了!”喑暗捧住她的頭大喊。

  喬學庸和謝易耘一回頭,正好看見她的淚直直滾易耘一撲身,抱起她說: “她聽見我們說的話了,她能聽見、她有反應,她一定很快很快就會好起來。”

  當然聽得見,她是植物人又不是聾啞人士,不過看他那好像利中一仟萬現金的興奮表情……好吧!往後她就辛苦點兒,擠擠幾淌淚水讓他高興高興。

  不過,這種把他人的快樂建立在自己痛苦上的行徑,好像、好像……好像太偉大了一些,她這麼偉大,不知道玉皇大帝會不會招她去當老婆?

  不要啦!玉皇大帝太老,她要嫁給年輕又帥氣的耘哥哥啦……

  這一想,滿腹委屈又逼出兩顆眼淚。

  “她又掉眼淚了。”媽媽擦拭去亮亮眼角晶瑩。“是亮亮除了看藍色生死戀會感動到哭以外,其他時間,她的淚腺都是封閉的,她肯定是太感動了。”

  “不,她一定是在悲傷我們把她賣得太便宜。”暗喑嘟嚷。

  “那再加一部手提電腦和五十萬零用金,這樣的‘價錢’會不會比較合理?”易耘回頭暗示性地看喑喑一眼,他不介意喑喑揩油,只要他讓他順順利利把亮亮娶回家就行。

  “好吧!勉強。”他走近亮亮身邊低浯。“亮亮,不好意思,人不自私,天誅地減,你小弟我膽小怕死,不得不把你讓渡出去,如果你有怨,就去對爸媽發飆!別找上我,作主的人是他們,我人微言輕。”

  “嫌五十萬太多,你就盡量多說些廢話,好讓我有機會把錢捐給世界展望會。”易耘在多日的薰陶後,和喬家搭上親屬關係,開口閉口不是恐嚇就是威脅。

  “不多、不多,姐夫,往後姐姐就請你多照顧照顧。”退開一步,他乖乖讓接下來的結婚典禮完成。看姐夫那迫不及待的猴急樣,難不成他急著要和姐姐上床?那豈不是成了……姦屍?嘔……太惡心……

  一心想跟他回家,亮亮沒注意到正在開挖的馬路,硬是撞上挖土機、滾落大泥坑。幸好鬼沒痛覺神經,否則這一下,不知道要痛上幾天幾夜。

  拍拍一身泥巴,她張目一望,車子不見了?不會吧!鬼迷路?這比搭捷運迷路還好笑。

  極目張望,可惜鬼沒有X光眼配備,她只好用那雙鬼腳加速,硬是追上每一臺黑色車子,探頭人內,尋找新老公的蹤影。

  終於,在累得快虛脫時,她追上他的賓士轎車。穩穩地飄人車內,以“他”的雙膝為椅,胸懷當靠背全身賴在他身上。

  “臭人,你家司機沒事開那麼快幹嘛,害我差點迷路。”她輕聲抱怨。

  “亮亮,我們快到家了。”

  他的聲音低沉好聽,偎著他,亮亮努力接收他的音波。

  “家,你是說我們兩個人的家嗎?”真好,她和他有一個共同的家呢,  “小時候,你說長大想當公主,我告訴你,你在我心目中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公主,你嘟嘴不依,說想當真正的小公主。所以,我幫你準備公主衣服、公主房間,讓你當個不折不扣、貨真價實的公主。”

  “那是小時候的夢想,哪能當真,我已經長大了,知道當公主有當公主的煩惱……咦?你怎麼知道我小時候想當公主?”抬起頭,仰角望上去,她的視線對上他的下巴。

  詭異……這男人有特異功能……接下來他會不會隔空抓藥,然後用她試藥?

  “我不知道現在的你是不是還夢想著當公主,如果你不喜歡了,就醒來告訴我,別繼續用昏睡來阻擋我的心,好嗎?”

  她了解了,當公主是小夜的夢想,不是她,喬予亮的夢想。他用愛小夜的方式愛她,不管她是不是、承不承認自己是小夜,他都把她當小夜來看待。

  雖然,她說過自願當小夜的替身,只要能帶給他幸福,她不會介意。可是這一時間,她竟開始嫉妒起那個素昧平生的女子。

  是她的心變貪了,還是有了愛情,人心就不再容易滿足?

  “對了,亮亮,我幫你準備一臺大電視,就放在床頭,我告訴過看護小姐,時間一到就打開日劇、韓劇給你看,從此以後你再不用和媽媽搶電視。我不在家的時候,你看電視打發時間,等我一回來,就帶你出門走走,好嗎?”

  “對一個植物人來講,你做得未免太多。”瞟他一眼,她還在計較他藏在心底的小情人,可是,他用對了正確方法巴結她。拿人手短嘛!看在韓劇份上,饒他這一次,下不為例。

  “我帶你去植物園好嗎?”那次,他說要帶小夜去植物園玩,卻讓一場雨水打亂行程,錯過那一次,小夜就終身錯過……

  這回,他要彌補起那個遺憾,在小夜,不,在亮亮身上。這一回,他不讓遺憾降臨。

  “好啊!我最喜歡去植物園玩,小時候老爸帶我去過一次,我就迷上那裏,從此每個月都要去上那麼一次。”他一定有蛔蟲染色體,否則怎會把她的心思全摸得一清二楚。

  “夏天蓮花開得正好,娉娉裊裊的豐姿在池塘中搖曳,美不勝收,我想你一定會喜歡。”他撫著亮亮沉睡的臉龐,倣佛她聽得到他說的每句話。

  “沒錯、沒錯,我喜歡!”亮亮連聲應答。

  ‘‘你說要不要讓趙叔也在池子裏種上兒株?趙叔是我們家的園丁,他很厲害,把一園子的花樹都照顧的很漂亮。我想,你一定會和他處得很好。”

  “應該會吧!你喜歡的人,我也會努力喜歡他們的。”圈住他的腰,她戀上這個寬寬的懷抱。

  “我們的家到了,我抱你下車。”說著,他抱起亮亮下車。

  呈靈魂狀態的亮亮還不太習慣坐人肉輪椅,一躍跳下地面,隨著她的新老公“人洞房”……哦…好浪漫??。

  鋪滿鵝卵石的小徑兩旁,種滿各色鮮傃的矮牽風一吹,它的小圓裙就跟著舞出夏之戀,再過去是一片鋪著綠茵的草地,左邊的草地上有一個很大的池塘,池塘裏有許多肥碩的錦鯉悠遊其中,池塘邊種植了好幾棵印度櫻花,早開的花苞正在風中搖曳。

  右邊的草地中央有一個花壇,裏面有玫瑰花、孤挺花,有一叢向日葵、茉莉,和一堆她喊不出名字的花朵。翩翩飛舞的蝴蝶和著怒放的花朵高唱夏日頒,在這個園子裏,她看到讓人心振奮的生命力。

  拉住易耘的衣角,她走入客廳。

  天!有壁爐呢!石頭堆砌出的壁爐凈是粗獷的原始風味,古樸的沙發、銀制的盤皿水晶的大型吊燈,這是一個中古世紀的城堡啊!就因為他的小夜夢想當公主,他就為她置起一座城堡?

  壁爐上掛著一幅植物園的寫生畫,畫裏有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的嬉笑身影,那是屬於他和小夜的回憶嗎?

  亮亮感動了,為他專心疼愛小夜的心、為他固執的愛情,他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男人?他既癡情又傻。

  心疼地望向他,她該慶幸自己嫁給一個癡心的男人,不該心存嫉妒啊!把手伸入他的掌心,往後他們將要牽著彼此,走過一生。

  踩過一級級鋪著深紫色地毯的階梯,他們一起走到二樓。

  樓梯上來是個小小的起居室,起居室旁有五扇門,扣除一間書房外,其他的全是臥室。它們的裝漢和樓下一樣,都有著極濃的復古風,綴滿流蘇的落地窗簾、古董家具、長毛地毯……架構出中古風情,打開主臥室房門,易耘把亮亮放人一張擦拭得發亮的銅制床上,隨風揚起的淺紫色紗帳、軟軟的天鵝絨被,他當真拿她當公主款待。

  亮亮蹺起小腳,坐在窗臺上,撥弄起輕柔蕾絲,站起來一旋身,她在蕾絲簾中緩緩起舞……再荒誕不經的夢也會被實現——只要有一個真心、專心愛你的男人。

  “亮亮,累了—天,想不想休息?我讓洪小姐來幫你整理,弄清爽了,就可以好好大睡—覺,”他愛憐地拍拍她的臉頰。

  亮亮伸伸懶腰,還真有些累了,躺回自己身體裏去,調調姿勢,她要去夢周公。

  易耘俯下身在她額際輕烙一吻,走出房門的腳步變得輕巧,他告訴自己,要輕輕的,才不會吵醒他的小新娘;要輕輕的,才不會幹擾小新娘的清夢……

  睡過一覺,亮亮睜開眼,沒注意間,她的身體也隨她的清醒睜起雙眼。

  飄出門外,她走過一間間房,尋找她的新婚大婿。

  在書房裏,易耘趴在書桌上休憩。

  亮亮癟癟嘴,不依地嘟翹起嘴。“你不知道今天是洞房花燭夜嗎?居然放新娘子獨守空房大唱閨怨,你欺負我是植物人咬不到你嗎?告訴你,植物人也有植物人的尊嚴!”

  發洩過一頓粗飽後,她發現他濃眉深鎖,睡得極不安穩。

  “你怎麼了?不舒服嗎?是生病還是作噩夢?”畢竟世上還沒有人提倡植物人人權論, 自然沒人有義務回答她的話。

  摸摸他的額,沒發燙;觸觸他的乎,沒冰冷,病?不至於,那肯定是作噩夢了。可幹日不做虧心事,夜牛不怕噩夢磨,看他一表人才,不會是個滿手血腥、惡貫滿盈的家夥吧!既沒做壞事,他學人家作啥噩夢?

  亮亮在旁胡亂猜測卅卻又猜不出個合適道理,一顆心莫名焦躁起來,要是能進入他夢裏—探究竟就好了。“想去就去呀!”驀地,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她背後傳來。

  亮亮還沒來得及回頭,屁股就被重重踹一下。

  這一踹,把她踹進一個風雨夜裏——

  冰冷的雨水瞬地把她全身淋個溼透,要命了,她最最討厭下雨天,那種冰冷會鑽筋竄骨,深入骨髓,讓她全身痛過一寸又一寸,討厭到極點。

  揉揉眼睛,舉目四望,她想找個能遮風避雨的屋檐躲躲。

  這裏是哪裏?某某大戶人家的庭院吧!那她可要小心一點,別讓人家當成居心叵測的歹徒,有錢人心機最重,老想著不知道哪個人要來分—一杯羹。

  緩緩挪移腳步,一個小男生迎面跑來。她曝光了嗎?疑問句還沒成形,小男孩已經從她身前穿過,不不不不……他從她的前胸穿入、後背走出,她成了科幻片的女主角?沒有!她確定沒拿過哪個導演的演員費。

  想追根究底的好奇心催促她追上小男孩,拉起裙擺,用小跑步追人,她不得不承認,這猴死囝仔跑得真快。

  終於,他停下來,亮亮也跟著停下腳步,只見他身一矮,對著一叢矮樹說話。

  這孩子有精神異常?管他,不亂想,亮亮決定靜觀其變。

  “你是誰?”他推推眼前的黑影,黑影不說話。

  “你迷路了嗎?”他又問。 “你不想說話?沒關係,先跟我回屋裏去好不,我可不希望明天我們都得重感冒。”彎下身,他抱起黑影往房子方向走。

  到這時,亮亮才看清楚那團“矮樹叢”是個小女生。

  反正,他們看不見她,她就理直氣壯地當起不速客,跟在他們身後,一路飄回幹爽的屋內。

  管家幫小女孩換好幹凈衣裳後,兩個小孩面對面坐在沙發裏。

  “我叫謝易耘,你呢?”男孩把一杯熱巧克力送到女孩眼前。

  “我、我叫章小夜。”他臉上的和善笑容融化了她的防禦。

  他是謝易耘的童年版?這是他初次和小夜相見?瞧他們倆一臉稚色,亮亮不解。幾時她又搭上時光機回到過去?

  先別理這些,靜待故事發展。反正自從她變成弱勢族群後,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全詭異得可以寫上幾十本聊齋志異。

  “外頭風雨很大,你怎會跑出來?爸爸媽媽知道嗎?”拿起大毛巾,他細心地幫她擦拭溼頭發。

  “我……”說一個我字後,小夜開始抽抽搭搭哭起易耘忙放下毛巾,輕拍她的背安慰。

  “沒關係,你不想說的話就不要說,我不會勉強原來,他寵小夜是從見上第一眼時就養成的習慣。

  看著易耘,小夜久久不出聲。認得這個大哥哥嗎?沒有……可是他身上的熟悉感讓她安心,他臉上流露的笑容讓她不恐懼,這個大哥哥……她好喜歡。於是,她選扦信任他,選擇把心事攤在他面前。

  “媽媽說明天要帶我去看醫生,我好怕看醫生不要去啦!耘哥哥,你的家可不可以借我藏起來?拉住他的袖子!他們不像初相識。

  “為什麼害怕醫生?醫生是幫人治病的,他們會把你身上的壞細菌趕走。”他輕聲說話,怕過高的音量會嚇壞這個小人兒。

  從小,她就被爸爸媽媽小心翼翼地保護著、疼著、哄著,她太習慣被寵愛的滋味,可是他的寵愛讓她的心甜滋滋的好快樂。雖然他沒說太多話,雖然他沒做太多動作,可是,她就是直覺知道,他喜歡她,並且……他寵她。

  “可是……他們要趕走的是我的心臟啊!他們說我的心臟不乖,要把它割掉。”抬起頭,她滿臉委屈。

  “你別擔心,他們拿走壞心臟後,會送你一個新的好心臟,到時你就不會生病,可以健健康康不用再看醫生。”他全盤接收她的委屈,並將它當成他的。

  很奇怪的感覺,他並不習慣和陌生人熱絡,長輩是這樣、平輩也是這樣,他的性格缺乏熱情因子,但這個叫小夜的小小女生,卻輕易地打破他的心防,直直闖進他心深處,成了他的一個部分。

  “可是,換了新心臟以後,我會不會忘記爸爸媽媽?”

  “不會啦!你是用腦子在記東西,又不是用心臟在記東西。”

  “我還是好怕,用刀子把肚子切開,會痛死人的。”

  “放心,醫生會幫你打麻醉藥,你睡一覺醒來以後,新的心臟就會在你胸口裏砰砰跳動了。”他說得篤定。

  “還是會怕嗎?別擔心,要不我陪你去看醫生,如果醫生要弄痛你,我就要他們停止。

  他的允諾讓她真正放心笑開。

  “耘哥哥……”

  “什麼事?”

  “我真的好喜歡、好喜歡你哦!”

  易耘沒回答,望著窗外的雨夜,一朵笑靨在唇邊。伸出手,摟住她的小小的肩膀,在不識男女情愛的年齡裏,他自然而然地把小夜當成他心頭不肯卸下的責任。

  然後,易耘撥了電話給小夜父母。

  然後,時空速跳過好兒幕,他們之間的感情隨著場景更換,變得濃烈深刻,他們成了不能被分割的一體。

  最後一幕景象停在醫院長廊——

  窗外,風雨交加,仲夏的第一場臺風在屋外肆虐,易耘在開刀房門外徘徊,來來回回走過數百趟,終於,等到燈熄,醫生走出手術室,宣布手術失敗,小夜的母親在聽見噩耗暈厥過去,小夜的父親哀慟地著妻子,放聲嚎哭。

  易耘沒哭,他迎向門後的手術室,從白布下握住小夜冰冷的小手,陪她走過長廊,走過生命旅程的最後一站。

  看到這裏,亮亮淚流滿面。太可憐了,比藍色生死戀還要可憐幾十倍,至少思熙活到成年才死,不像小夜只活了短短八年就天人永隔,太慘了……他們的故事可以拍成白色生死戀,一定可以更轟動、更賣座。

  她哭得正盡興,一不小心又被摔回現實。摸摸跌疼的屁股,她走近愁了眉目的易耘身邊,  “你的故事很感人,寫成小說,我一定會捧場去買十本來送人,只不過有件事我不懂,我長得又不像小夜,你怎麼總是喊我小夜?”

  “因為他認出你的靈魂,知道你就是小夜。”

  個沙啞喑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,亮亮猛地回頭。

  “你說什麼?”來不及看清來者何人,在還沒被他的外表嚇昏前,亮亮已經把話問出。

  真醜!他的頸部以下,全身沾滿黏稠的墨綠色液體,倣佛一個走動,身上那些泛著惡臭的汁液就會滑到地毯上。

  “你……真醜”亮亮最大的優點就是誠實,雖然實話太傷人。

  “不懂禮貌的丫頭。”他兩顆眼珠子一瞪,用力太過,不小心,左邊那一顆從眼眶裏滾出來,他忙用手接住,裝回原處,從掌心滑下的綠“膏”一路從眼窩處往下滾,在臉上滾出一道綠色眼淚, “要不是因為你,我怎會變成這副德性,”

  “你是說,你長這樣子,我居功厥偉?”

  “一半一半,當年那個手術應該成功的,可是我在執行任務前喝了FR3,頭腦昏昏,勾錯靈魂,把你一路送到陰曹司裏,可你也太想不開,反正人死不能復生,死都死了,認命不就得了,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,偏偏他指天控地,固執不讓老天順利收你,你也是一路雞貓子喊叫,弄得閻王頭痛,傳你上殿審查,審出我違反‘工作不喝FR3’條款,害我連著二十年來用這副醜樣子見人,全地府都知道帥哥一夜變成醜蝦蟆……都怪我運勢不好,活該要倒霉,碰上兩個死心眼的小鬼……”

  “等等,讓我把你那堆沒有條理的話歸納一下。第一,我就是小夜,小夜就是我,雖然,我長得一點都不像那個小夜?”

  “沒錯!長相和遺傳基因有關,總不能讓喬學庸和鄭玟生出一個四不像。”

  “第二,當年那個手術應該成功,白色生死戀應該有個完美結局,就因為你這個勾魂大哥吸毒,頭昏腦脹抓錯人,我就得倒大楣,和我的白馬王子陰陽相隔二十載。”

  “不對、不對!FR3不是毒品,是我們陰間合法的安眠飲料,那陣子我工作壓力太大,白天神經衰弱睡不著,才會去買幾瓶放在家裏備用。”

  “你喝安眠藥去勾魂,和我帶王水去幼稚園上課有什麼不同?”

  “所、所以……我受罰了呀!我本是天地間第一美使者,結果閻王罰我變成一只惡心的變形蟲,他說要是你們這輩子不幸福,我要繼續醜個幾百年,等你們再世為人……”他越說越小聲,嘴邊的黏液滑了下來,他忙接住貼回臉頰,拯救了地上那塊價值不菲的地毯。

  “你受罰我又沒佔到好處。”亮亮悶悶地說。

  “我有努力補救,馬上讓你插隊投胎,沒讓你們真的陰陽相隔二十載。不然鄭玟本來要生的那個小女娃兒又乖又聽話,才不像你又魯又番……知道嗎?為了安排你們兩個見面,我花了好大一番工夫……”

  “什麼?這場車禍是你安排的。”她的暴吼聲震得他耳朵嗡嗡作響。

  “沒錯啊!我挖空心思想了老半天,才想到這個好方法。”

  “好方法?你把我弄得半死不活,居然說這是好方法!我前輩子和你有仇啊?”沒錯,他們的仇早在前輩子就結大了!拍拍額頭,她好想跳海。

  “你這一世原本就注定有場劫難,我只不過把劫難拿來善加利用。”

  “好個善加利用,請教你,我幾時才能清醒過來,和我的白馬王子共續前緣?”

  “你以為我不想?拜托!我還要等你清醒,有了好下場,才能恢復我英挺俊逸的長相,只不過這事兒急不得,你的劫數還沒過……”勾魂大哥支吾起來。“總之,我會盡快……”

  “盡快是多快?公元幾年幾月幾日?不會拖到大陸舉辦奧運那年吧!”亮亮問得咄咄逼人,倣佛一出手降龍十八掌揮出,就要置他死地。

  “嗯……很快……很快……”勾魂大哥一路後退,一路陪笑,在亮亮下一個眼皮眨動時消失。

  “哼!沒有擔當的爛鬼。”亮亮呸一聲,轉身看那個還在做夢的新任老公。

  她蹲下身輕言:“別難過,小夜回來了,她正在你身邊對你說話呢!雖然,我忘記了上輩子的事情,不過我發誓,我會努力愛你,就像你愛我一樣多。”

  親親他的手、親親他的頰,她把自己的頭擱在他腿上。

  “有沒有聽過春宵一刻值千金?你是富貴人家,沒把那一點金子看在眼裏,可我是個小氣人物,平時聚沙聚慣了,要我眼睜睜看‘千金’一刻刻從我眼前流過,我會很心痛的咧,明天……明天回我們的洞房睡覺覺好嗎?”

  不知道他會不會聽見她的心聲,但是夜風聽見了,躲在雲後的月亮姑娘聽見了,連墻上的壁虎都聽見了,它們全知道,這個既是小夜又是亮亮的小女生,愛上了她的耘哥哥兼丈夫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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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8-8-18 08:48 PM|只看該作者
成為伊莉的版主,你將獲得更高級和無限的權限。把你感興趣的版面一步步地發展和豐盛,那種滿足感等著你來嚐嚐喔。
第五章

  偌大的辦公室裏安靜得沒有一絲雜音,只有鍵盤上的敲擊聲昭示著座上人正在忙碌。

  門響、門開,叩叩的高跟鞋聲音沒有拉抬起易耘的注意力,他仍在和他的新企劃案奮戰。

  “休息一下吧!我有幾份文件要你簽名。”柔軟嬌甜的嗓音從頭頂上方傳來,易耘淺淺一笑,把手邊工作告一個段落。

  抬起頭,對上範靜淇,一個眼神示意,她搬來椅子坐下。

  她是個讓人很舒服的女孩子,聰明利落,大方合宜,家世良好。曾經,在沒碰上亮亮之前,他有過娶她為妻的念頭,但這想法在亮亮出現後宣告終止。

  “聽說你結婚了?”淡淡的問句,聽不出情緒。

  “聽說報章雜志刊登不小篇幅。”他承認。

  “我以為你會在事前告訴我,畢竟我們關係不同,不過……我可能把自己看得太重要。”一頷首,苦苦的笑在她唇邊漾開。

  “靜淇,我很抱歉。”對她,他有虧欠。

  “不!早在第一次時,我們就言明,男歡女愛各取所需,你不欠我,我也不虧你。”她是他青梅竹馬的好朋友,他們兩家是世交,從小雙方家長對兩個子侄輩都存丁心,希望將來有那份可能。

  所以,在靜淇完成學業後,就被安排到易耘身邊工作。

  這些年下來,靜淇不但成了他不可缺少的左右手,也順理成章地成了他的枕邊人,誰知道,在所有的標的全指向同一個方向時,亮亮出現,硬把眾人矚目的結局給扭轉開來。

  “我會盡力彌補。”走到眼前,他能做的只剩下彌補。

  “彌補什麼?我的青春?我的貞潔?別說傻話,這些年我幫你賣命可是有薪可領的,至於……上床,千萬別用彌補兩個字,我不希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廉價妓女。”靜淇輕喟。表面上她說得坦然,心卻如千萬針錐。

  她知道有關小夜的每一個故事,但是她沒擔過心,因小夜死了,再也無法從棺材裏跳出來和她搶奪這個男人,而其他女人都不是小夜,她們走不入他的感情世界,分享不了他的心。

  他的專情成了她最有利的武器,所以,她撒網、她施餌,卻不急著收網,她是個聰明絕頂的女人,她要在他心中一點一點滲透、一點一點侵蝕,直到他心甘情願為她上岸。

  她幾乎要成功了不是嗎?才沒多久前,謝伯父、謝伯母逼他結婚時,他說會找時間和她談的。哪裏知道,才幾星期不到,她沒等到他的主動邀談,卻等到一個報章消息,他居然結婚了,而且對象是個口不能言、身體不能動的女子。

  “給我一個理由好嗎?為什麼娶她?”她輕問。這些年他為小夜不肯輕易結婚,是什麼原因讓他打破自己的心防,殺得她措手不及?

  “她就是小夜。”他的答案震蕩她的神經。

  “小夜已經去世,你親手送她最後一程的。”她再次提醒。

  ”沒錯,不過她走入輪回,再投胎成了喬予亮。”對這點,他從未懷疑。

  自車輪下見她第一眼時他就明白,他的小夜回來了,在盼過無數晨昏、在他等得幾乎要放棄時,她回來了。捧著他遺落的心重新回到他身旁,讓他的生命再次豐富、再次充滿意義。

  “你有什麼證據?”想用一套神鬼傳奇來蒙騙她的視聽?不,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。

  “沒有!但是我確定她是。”談起亮亮,他的心跟你敷衍得太過。

  “絕不是敷衍,她是我的小夜、我的亮亮,這輩子我再不容許其他突發狀況,把她自我身邊帶離。”是宣示也是真心,不會了,再不會有力量分開他們。

  凝視他認真而堅定的表情,範靜淇知道自己輸得淒慘,那個喬予亮是小夜也好、不是小夜也罷,她已經完完全全擄獲他的心。原先,她猜測過是喬家人太難纏,硬逼易耘娶喬予亮,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回事。

  她就要認輸了嗎?投注四年的心血就要付諸流水了嗎?

  不!她好不甘心,她是真心愛他的呀!這些年,她有過其他男人,可是,他們取代不了謝易耘,她要他,不想放手、絕不放手!“看來,我們的關係必須劃下句號?她試探性地問。

  “是的,我很抱歉。”

  “是啊!你是欠我一句SORRY中,碰到這種事,你應該提早告訴我,讓我好趕快去找個備胎男友,不然誰要在這段空窗時期,安慰我可憐的脆弱心?”她帶笑,笑得似真似假。

  “我……”

  她還好嗎?醫生說什麼時候她會清醒過來?

  “不知道,也許一輩子就這樣了吧!不過……她的情況比在醫院時已經好很多,白天,她的眼睛會睜開,夜裏倦累了會閉上,她的股色有些些紅潤,不再是前陣子那樣蒼白,還有,她已經能自行呼吸……”

  說起亮亮,他很難止住滔滔不絕。不管如何,她的人在他身邊、她的心也在他身上,對從不奢求、從不貪心的易耘來說,這些已經足夠。

  敗給一個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的女人?她輸得太冤枉。

  “對不起,我不是挑撥,可是,你真能滿足這樣的夫妻關係?畢竟你是個生理正常的男人。”她壓抑自己,不讓任何批評喬予亮的字眼出籠。

  “除了滿不滿足之外,我還要考慮我的已婚身份。”他抬出正面拒絕。“道德規範和真正需求永遠是站在兩條平行線上,我建議……”

  “你建議?”

  “是的,我建議我們暫時維持之前的親密關係,直到你的小妻子醒來。到時我不會死纏著你不放,這點,你應該對我有點信心吧!”

  “我不知道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?”他眼裏有著狐疑。

  “當然有!第一,你是個好床伴,溫柔體貼、細心而不自私。第二,我不想濫竽充數,隨隨便便找個男人來替代。在這段期間,我們維持以往的關係,直到你的亮亮恢復健康、直到我生命中的下一個真命天子出現。”

  她找出好說辭來延長他們的關係,是的!她需要點時間來贏回他,放了多年的餌,該輪到她來收線。

  “這樣對你並不公平。”他否決她的提議。

  “董事長,時代改變,男人和女人在一起,不代表女人就是吃虧的一方,忘記了嗎?我是在國外受教育長大的,我的頭腦裏沒有迂腐的性觀念。”

  久久,易耘沒說話。

  他是在考慮她建議的可行性,還是良心在主宰他,要求他為婚姻守節?不想聽到他的拒絕,範靜淇拉開椅子站起身。“你再考慮考慮吧!我不強人所難,文件簽好後再叫我進來拿,外頭還有一堆工作等著我。”

  利落的幾個腳步,她走到門邊,拉開把手。

  “靜淇。”

  他的聲音帶給她希望、留下她的腳步。一回頭,她的眼眸中凈是笑意。

  “謝謝你!”他的話不是她期待中的。

  “謝我?為什麼?因為我的建議、因為我的工作認真,還是因為我的‘不強求’?”對多數男人來說,有個不燙手的性伴侶算得上幸運是吧!“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,一切。”在她極力的澄清中,“靜淇是個懂事的好女人”!這印象深植他的腦海。

  “那就為我加薪啊,上個月我卡刷爆了,正愁下個月沒錢可繳,”她笑笑說。

  “有什麼問題。”把錢用在彌補道德過失上,他覺得很劃算。

  “哦……哦!你開始公私不分,開始破壞公司體制。”她反將他一軍。這些都是當時他們交往之初的禁令。

  你誤會我的意思,我沒要加你薪水,我是打算借你,只收三分利。他因她的“講理”而輕松。

  “姦商、姦商,果然無姦不成商。你連可憐的勞工都要剝削,太刻薄。”

  “你以為我是靠什麼致富?”

  一笑,她吐吐舌頭,走回她的辦公室。

  躺回辦公椅中,輕吁口氣,他感激靜淇的體諒和懂事。

  無聊無聊無聊到極點, 日劇看一出會逼出熱淚,看兩出會心酸酸……看無數出就會“噎酸”,現在她正處於懷孕初期狀態,情緒壞得想尖叫。

  一噘嘴,她脫離自己的軀體,飄到床上去躺平。

  這個看護也混得太兇,把她往電視前一捆,電話講個不停,忙著和她的阿娜答談情說愛,接下來不會把人給帶進這棟大宅,在她這個植物人眼前大演限制級場面吧!對一個重症病人來說,這顯然……太刺激……那個當老公的也式差勁,早早出門、晚晚回家,買個大號電視打發她,存心要她變成四眼田雞嗎?有沒有聽過,要“植物”長得好,要常對它甜言蜜語、對它唱歌撫摸,連這點基本常識都沒有,想她這棵植物開花結果,難咧!老爸老媽也過分,把半報廢的女兒往人家門庭一塞,十天半個月沒上門安慰半聲,想徹底擺脫她?沒那麼容易!還有那個臭小弟,說什麼要養她,拿了人家的機車和零用錢就忘記老姐姓啥名啥。

  說來說去,巫婆園長還算有點良心,上過一次門,雖然拜訪目的是來知會亮亮,她的臨時離職讓她找不到人手接任,所以拒發她七月份薪水。

  但無論如何,上門探病好歹是個人情,不像那堆親朋好友,全拿她當死人看,非得等到清明才會拿兩住清香,走上一遭。

  日情、苑苑和英雄也來過了,日情順利當上情婦,全身光閃閃,再聞不到小鬼拉出來的黃金味。

  苑苑更辣,打扮成美美的花瓶,成天吊老板胃口,看到半死不活的亮亮,兩顆晶亮眼球立即變成水汪汪的珍珠,教她的心也跟著抽兩下。其實她……也沒那麼慘啦!英雄拿了袋青蘋果當禮物,又不是什麼好東西,可她…到,馬上把十二顆全攤在桌上擺定,卯起勁來告訴她。她走了多少家超商、多少家大賣場才買到。

  看到擺滿一整桌的青蘋果,活像七月半的普渡,是詛咒還是諷刺她?大概都不是吧!英雄笨習慣,沒那麼多心機。

  回想當時的戲言,居然全成了真,是命定還是巧合?不知道!早知如此,當初她就該發願當波斯貓,同樣處處有人款待,躺著吃、睡著喝,一樣愜意,至少保有手腳自主權。

  無聊無聊無聊無聊……她無聊的想吐血。一時間,她懷念起和日情、苑苑、英雄在一起刷廁所的美妙時光,人吶!是習慣被虐的動物。

  飄到院子,找根堅固樹枝躺上去,亮亮有一搭沒一搭地哼著歌,看著天—亡白雲飄過,哪天,能和老公溝通,她一定要他在院子裏架上,讓她無聊時可以蕩上幾蕩。

  眼亮,她看到他的車子開回家,奔向前,快,來不及煞車,差點兒二度慘死在他輪下。反身竄上最近一棵樹梢,她猛拍自己胸口。

  “好裏加在,再慢一秒我又要死一次,不知道鬼界有沒有植物鬼這種東東?”

  驚魂甫定,她吹口氣,飄到他身邊。

  “喂!老公先生,你知不知道開車不喝酒、喝酒不開車?你打算撞死你可愛的親親老婆幾次?知不知道要是再投一次胎,等我成熟到能嫁你,你已經五十歲了,到時,我一定不要嫁給你這個糟老頭。”她在他耳邊嘮叨個不停,不管他是不是連一句都沒聽進去。

  他腳步特快,跑得比她這個鬼還迅速,從小到大,他的腳程都沒慢過?亮亮跟進屋內喘個不停。

  “亮亮,今天乖不乖?”他走近床前,在她的“屍體”額上印下一吻。

  “洪小姐,她今天吃得怎樣?”易耘轉頭問看護。

  “她的食欲不錯,早上和中午都吃完一整碗稀飯。”洪小姐說。

  “真的?亮亮你真棒,明天要再加加油多吃一點,身體才會恢復得快。’’“我哪有食欲好,天曉得我有多想吃牛排,那種沒滋沒味的稀飯,光想都會讓人想吐。”亮亮唱反調,不過這調子只有她自己聽得到。

  “其他狀況呢?”

  “亮亮小姐的血壓、呼吸、脈搏都很正常。今天她看了一些電視,偶爾眼睛會轉動一下,我想她正在復原當中。”

  拜托,她哪一只眼睛看出她的血壓、脈搏正常?她都快氣爆了,況且她的眼睛不叫轉動,叫做瞪人,她想把她那些惡心巴拉的情話給瞪走。亮亮在易耘耳邊聲嘶力竭地大叫。

  “我帶她出去走走。”

  易耘話一說出口,亮亮馬上大聲歡呼。

  他抱起她,幫她裏上薄毯子,放進輪椅,亮亮急著把自己送進身體裏面,好跟他一起出門。

  興奮太過,她笑得囂張上不小心拉扯顏面肌肉,拉出一個似笑表情。

  易耘放下她,一個抬頭,發現留在她唇邊的殘笑。“亮亮,你在笑嗎?你喜歡我帶你出門是嗎?”

  “沒錯,很喜歡、非常喜歡、喜歡到極點了。”亮亮沒經過大腦就直覺反應。只是,她的反應爾等凡人看不到。

  “你喜歡的話,往後我天天都帶你出去逛逛,好嗎?”他用食指抬起她下巴,細細審視她的表情,在她的瞳孔中,他看見自己的身影。

  “好,一千個好、一萬個好,要是你不嫌煩的話,最好二十四小時都把我綁在你的褲腰帶上。”這回她拼丁命點頭,可是“凡軀”太沉重,她做不出點頭動作。

  “你的眼睛看到我了,你的耳朵是不是也聽到我了?那麼你心裏有沒有我?”他要開始學會貪心,在對她的感情上而。

  “當然有,在來來的植物人歲月中,我要很努力地提升你的地位,直到淩駕我那對沒良心的爹娘、狼心狗肺的小弟之上。”她吃秤舵、鐵下心,準叫那些親人薄情寡義在先,怨不得她絕情斷義在後。

  “如果心裏有我,給我一個笑好嗎?”他的眼中有著殷切期盼。

  亮亮狠不下心來拒絕,她用力擠眉弄眼,笑得兩頰酸痛,可怎麼就是拉不出一個像樣笑靨。

  試了半天,試出她一鼻子挫折。對不起,她想笑啊!可是臉不聽她的、眼睛不聽她的,她對這個世界、這個身體都無能為力……

  是他從她眼睛裏讀出沮喪嗎?他率先放棄。“算了,你一定累壞,下回等精神好的時候,再對我笑一笑,我就夠滿足了。”

  他是個好人,一點點要求就會讓他滿足,這種好老公,打著燈籠、買來探照燈都不容易找到,要用“撞”的才有機會給碰上。

  推著輪椅,他帶她走出門外。屋外陣陣涼風吹走夏末炎熱,吹出兩顆好心情。

  蹲下身,他從路旁採下一把黃鵪菜的黃色小花。

  “記不記得小時候,你常常用這種野花辦家家酒?”

  “不記得了!”上輩子的事要人記起來,太強人所難。

  “那時你老要我把一大碗沙子和野花煮的炒飯給吃光光,我要是吃得不夠津津有味,還會惹來你的怒氣。”

  “原來我的丫霸是累積好幾世的傑作。”想來她這輩子當不成淑女,下輩子也沒多大指望。

  “那時我就在想,長大後你一定會是個愛做菜的小妻子。”

  “大錯特錯、錯得離譜,我只會做五毒門料理。”專拿來毒人用的。

  “好快,整整二十年過去……知道我為什麼對你的病情樂觀?因為我堅信,老天既然讓我失而復得,就沒道理再次耍弄我。所以,我確定你會好起來,會做一頓豐富可口的滿漢全席給我吃。”

  光為他這句活,她就有道理在病榻上多賴上一段日子,要她做菜……別蹂躪她可憐的十指和他無辜的胃吧!這種話說說就算了。

  “亮亮,餓不餓;”西裝筆挺的易耘居然就地在路旁坐下。

  餓?吞那種難吃稀飯?不要吧!他不會好心的連晚餐都幫她帶出門吧?嫌惡表情還來不及做,就見他從口袋掏出一顆蘋果、一把小刀和一把小銀匙。

  蘋果?她終於可以換換口味!想起英雄帶來的祭品,早在隔天全讓看護小姐給掃進垃圾桶,那時,她還心疼了好幾天。

  易耘小心翼翼切開蘋果,香氣四溢,抽吸好大一口鮮香空氣,她的味蕾期待春天降臨。

  削去果核,他把刀子收入口袋,換上小銀匙,慢慢刮慢慢掃,弄出一匙——匙蘋果泥,喂進她嘴裏。

  吃一口,嗯……好吃,再一口,喔依係內……再口,人間美味……

  黃昏把兩人的影子拖得好長好長,歸雁自頭上飛過,悄悄爬上樹梢頭的月娘露出笑臉。

  好一個細心體貼的男人,嫁給這樣的男人,誰敢說她不幸福?

  身體躺在床上,“亮亮魂”在浴室門外徘徊,她猶豫好半晌,不確定是不是要衝進去,觀賞一下老公的身材和……雄偉。

  擦掉嘴角口水,收斂起滿面色相,頻頻念著孔老夫子的非禮勿視。

  不行、不行,萬一春色美哉,一看看上癮頭,搞到每四小時沒看一次就發病怎麼辦?

  說不定,他“雄偉”太過……這、這個……鬼流鼻血,會不會成為陰間笑話集裏的大笑話?

  下一秒,新念頭又在她的鬼頭鬼腦成型。

  管他、管他,反正他遲早是她的囊中物,早看晚看不都一樣,她只是在驗收自己的財產,要是她財產“豐碩”,就要提早做準備,防範宵小覬覦,免得財產被搶走,再度兩袖清風。到時,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,天不應地不憐,那豈是一個慘字得書。

  決定好了,就看一眼,在兩管鮮血沒噴出鼻腔時立刻出門,神不知鬼不覺。做好心理建設,深吸口氣,憋住,預備——跑!腳跨,準備好穿墻之際,他開門走出,和她撞個滿懷。

  水珠附在他的肌肉上,寬厚的胸膛、只著一件小褲褲的窄臀,有別於女性柔軟的剛硬肌膚……她猛吞口口水。

  她有一些些懂得老媽為什麼要把她嫁給人家了,他比老媽迷戀上的猛男師上千萬倍。老媽一定是為了近水樓臺、看女婿天經地義的正大光明理由才讓她嫁出門。想到此,亮亮把老媽列入覬覦她“豐富財產”的小人名單中。

  “亮亮,累不累?該休息了。”套上T恤,他滿腔愉快,眼窩邊的魚尾紋浮現,性感的……要命!眼見他正走近她身邊,亮亮忙飛身進入自己的身體裏,睜著眼明目張膽地欣賞起眼前美色。

  易耘抱起她,把亮亮放在自己的膝上,湊近她的頸項,聞問她淡淡的體香。

  她的肌膚柔軟有彈性,紅紅的菱唇帶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甜蜜,取來梳子,他一把把緩慢地梳起她又長又直的黑發。

  “小時候,你常要我幫你編發辮,那日寸技術不佳,常把你的頭發綁得一團亂、打上結,痛得你哀哀叫。現在我技術成熟得多,要不要試試?”說著,他把她的頭發分成兩邊,執起一束發,分成三股,幾個交叉,他幫她編好一條長辮,接著他依樣弄起另一邊的頭發。

  他的手藝很好,一點都沒有把她扯痛,亮亮氣起勾魂大哥,要是他早點讓易耘碰上她就好了,想起小時候媽媽幫她梳頭發,那粗魯動作……噢!現在想起來,頭皮還在發麻。

  係上粉紅色絲帶,他在她發末打了個蝴蝶結。放下木梳,他說: “弄好了,是不是很整齊?”他把亮亮抱到鏡子前照照。

  亮亮看著鏡中的自己,幾寸起她變得這麼漂亮?他真把她照顧得很好。她穿著白色的絲綢睡衣,微微透紅的蘋果頰,皙白潔凈的皮膚,閃閃動人的眸子勾引著他的情動。

  她是白雪公主二世!難怪人家要說,戀愛中的女人最美,戀愛中的植物人也不例外。

  “劉海蓋到眼睛,要修一修噦,下回洪小姐要幫你洗頭發時,我提早下班幫你剪。”

  他喂食、凈臉、換衣服、按摩樣樣會,沒想到連剪頭發都行!他快成了超級保母。

  撥開她額前頭發,夾上夾子,在短暫的深情凝視後,他的吻順勢落下。

  輕輕的吻在她唇邊現形,帶著肥皂的清香充斥她的鼻息,她柔軟的唇瓣像誘人的蜂蜜,引誘著他一次一次採擷。

  他的吻像文火,溫溫文文,帶著醉人的馨甜,醉了她的心、她的情……

  細碎綿密的吻加重了力道,他的舌敲開她的牙關侵入她口中,在她溫暖潮溼的嘴裏不停探索,讓她原就不甚清楚的腦漿變得更加混沌。

  他輾轉吮吸,熱度瞬地在他們周遭的空氣中炸開,節節上升的溫度反應著他們的熱情,他們是契合的,早在二十幾年前他們就知道……

  忽地,他放開她,在幾個濃濁的吞吐後,他把亮亮輕放回床上。衝人浴室中,水龍頭大開,嘩啦嘩然的衝水聲隨之傳出。

  他怎麼了?倏地被放掉的亮亮一臉不解地看著浴室門,一切不是很美、很好嗎?是哪裏出錯?飄出軀體,她要去把他拉回來,繼續未完成的……

  對著鏡子,他看著欲火賁張的自己,深呼吸,再深呼吸,謝易耘,你是怎麼了?亮亮還沒有行為能力,你怎可以侵犯她?這和強暴有什麼不同?冷水衝刷著他的身體,也衝掉他的欲望。

  也許他該考慮考慮靜淇的建議,不然這樣憋會不會憋出無能症?搖搖頭,他對鏡一笑。

  沒有行動能力的亮亮都能教他這般失控,等她痊愈之後……苦笑,這時候有個太具吸引力的妻子不是件好事。

  亮亮飄進浴室,被他鬼斧雕刻出的身材”下出一臉癡呆,轉個視線,不小心飄過他的“雄壯威武”,她的臉紅遍大江南北,只有關公有本事和她相比擬。

  倒抽口氣,她連連後退跌出浴室門,恐怖、恐怖、恐怖,有多恐怖?這麼恐怖!吐舌頭、做鬼臉,她忙轉移自己的心思。

  人家說丈夫那個很“???”,當太太的會很幸福??,不對、不對,不要想這個,想想別的,轉移注意力,對了,要轉移注意力。

  他洗過澡了,為什麼還要洗澡?難不成他要把自己弄得更幹凈,好……吞了她?不是、不是,說了不想這種事情,再想想別的。要轉移注意力!聽說第一次會痛得吱吱叫,啊,都說不要想這個還想還想,喬予亮,你色斃了。然後……門打開。

  要開始了嗎?亮亮馬上躺回身體裏面,閉起眼睛,一臉準備就緒。

  聽到他的腳步聲,一步步走進她身邊。

  來了、來了,他來了……床的一邊微微下陷,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即將登場……他的手自她頸後插入,他的體溫染上她的,他們就要天人合一、魚水交歡、悠遊暢快、享受極致……就要轉大人了!一個淺淺的吻印—上她的額頭,這個開幕式她喜歡……

  “晚安,亮亮。”然後他躺下,閉起眼睛,再沒其他動作。

  咦?他睡了?亮亮睜起眼睛,他“居然”睡、著、了!

  嗚……她的洞房花燭夜,她一刻一刻漏出去的“千金”……嗚……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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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8-8-18 08:52 PM|只看該作者
第六章

  公雞啼,小鳥叫,太陽出來了,太陽當空照,對我微微笑,它笑我年紀小,又笑我,志氣高,年紀小志氣高,將來做個大英豪……

  幼稚園的晨間運動音樂在她耳邊響起,唉呀,又遲到了,園長要扣人薪水。猛地張開眼,映人眼簾的帥臉提醒她的處境,是哦!她已經嫁作商人婦,當上貴夫人,可以天天睡到自然醒,接著書大螢幕電視看到白自然睡,在睡睡醒醒之間,享受人生。

  輕喘口氣,再度溫習他的體溫,很舒服的三十六度很舒服的體香,很舒服的懷抱,就這樣賴著,是不是就可以賴上一生一世?

  “早安,我的親親老公。”亮亮在他耳邊悄聲說。

  “你醒了?”他起身,在她頰邊送上一吻。撫過她睜開的瞳眸,他說:“知不知道,你有一雙很漂亮的大眼睛。”

  “我知道,我有一雙大眼睛,因為我要用來看清楚你。”她模倣起大野狼假裝老阿嬤的聲音,對小紅帽說話。

  “知不知道,你有對很美麗的耳朵。”他不介意亮亮沒回活,自顧自繼續說。

  “知道,我的耳朵很靈敏,因為我要聽清楚你。”

  “知不知道,你有個弧線優美的嘴唇。”

  沒錯、沒錯,他完全照劇本演,一點都沒脫線。亮亮一喜,笑開來,她說:“我的嘴巴很大,因為我要把你吃掉。”

  演到這裏,照腳本,她應該跳起來,追著小紅帽四處跑,然她一躍,魂出竅,身體還是留在床上。

  “你笑了,喜歡我誇獎你?我虛榮的小丫頭!”控制不住欣悅的情緒,他俯下身,在那兩瓣柔軟芬芳的紅唇覆上他的味道,他輕輕吮吸,吸取她的每一分氣息。

  “亮亮,你是不是快要好起來了?是的,一定是是你即將醒來的前兆。”他說的好篤定。“快快好起來,等你一好起來,我就帶你到美國迪士尼玩,然後帶你到關島度假、到帛琉看水母,好不好?如果好的話,你再笑一個,笑一個滿足我可憐的心!”

  他的認真引得亮亮大聲笑開,他真是世界上最好最好、最可愛最可愛的老公。奇異地,這回她沒花多大力氣就牽動顏面神經,拉出一道微笑。

  “你又笑了、你又笑了,你一定聽得到我說話,感謝老天!”垂下頭,他再次封住她的唇,享受如沐春風的馨甜。然後在大火將燎原前松開亮亮,跑進浴室。

  他一面刷牙一面暢懷大笑,不自覺地,唇咧得大開,牙膏沿唇角滑出一條雪道。

  今天她會笑、明天她就會轉動眼珠盯著他看,然後,她會認得他、她會說話、會叫他的名字、會走路、會愛上他……他的想象力無限制延伸。

  他太太太太太快樂了,亮亮因他的話笑了,亮亮因他的話笑了啊!穩住心情,他記起醫生的交代——給她—個安穩平靜的療養環境,她會好得更快。是了,別表現的太興奮會嚇壞亮亮,穩住、穩住,她需要平靜好久好久,他走出浴室,一身光鮮。

  “今天會是忙碌的一天,你乖乖在家待著,我上班去了。”抱起亮亮,緊緊摟上一摟,要離開,他心中有千萬個捨不得。

  “誰要乖乖在家待著,我就是要跟你去上班,怎樣?”半挑釁地,她握住他沒提公事包的手,一路隨他下樓。

  打開門,他對等在門邊的看護洪小姐說:“今天要辛苦你了。”

  “應該的。”洪小姐禮貌一點頭。

  “對丁,昨天我買了一些櫻桃,你請張嫂搾汁,喂給亮亮,還有,你請宋醫生來一趟,告訴他亮亮早上笑了兩次。”

  “好,我會記住,”

  走沒幾步,他又繞回來,不放心地再交代一遍。“你今天多注意——下她的表情,看看她有沒有再笑?還有……”

  “我知道,亮亮小姐—有新狀況,我會馬上打電話到公司給您!”她笑笑,走入主臥房,準備一天的工作。

  他的嘮叨讓亮亮很窩心,攀住他的手臂,她告訴自己要努力,多拉出幾個笑容給他看,因為,不僅僅他喜歡看她笑,她也貪看他的興奮表情啊!雖然喝不到櫻桃汁有些些可惜,不過,能整整看他值得的。微翹起紅唇,她笑著滑人他的車子前座。

  路上,她的心情大好,和著CD播出來的音樂哼唱起聲。

  車子停下,一個穿著高級套裝的女人打開車門,直要往亮亮身上坐落,她一驚,閃到後車座。

  她是誰啊?不滿讓亮亮缺少好口氣。不滿原因有三——第·——,她太漂亮。第二,她坐得和別人老公太接近。第三,她鳩佔鵲巢,硬把女主人擠到後車座。

  其實,亮亮可以舉出一百點不滿她的原因,只不過,喬予亮寬懷慣了,不和她計較剩下的九十七點。

  “早安,靜淇。”一夜好眠,易耘精神抖擻,迎著她,一臉盎然笑意。

  “早安,我的大老板,不好意思,車子送修,麻煩老板大人充當——次司機小弟。”她化粧得宜的臉上浮起一抹笑,和那種傾城傾國的笑容很相近,她本就漂亮,加上適度打扮,她很有本錢當傾國名花。

  “我的大老板”?叫得還真是親昵!難怪人家要說單身公害滿街跑,眼前不就是一個,在這種環境下,男人不想吃墻外草簡直是難上加難!亮亮朝她吐舌頭。

  “不麻煩,員工有難,老板理當服其勞。”早上亮亮對他展露的笑容,讓仙心情愉快,今天再麻煩的工作都不會讓他皺一下眉峰。

  “騙鬼,掃廁所的阿嬤三輪車壞了,你去不去載她?”易耘的笑看在亮亮眼裏不是滋味。討厭,他怎可以對外面的女人發出那種魅惑笑容,很容易引人誤會的不知道嗎?所謂瓜下不係帶、李下不正冠,這道理那麼簡單會不懂?

  他們一路談笑,讓亮亮漲氣,氣死氣死,氣死人已是大不應該,氣死鬼更是罪大惡極。

  終於,他們下車,走入公司,握住老公的手,亮亮很高興終於要跟那個女人說拜拜。可是……她居然跟進易耘的辦公室,亮亮瞠目結舌,氣得說不出半句話。

  “亮亮情況;有沒有進步一些?”靜淇選了一個易耘最喜歡的話題做開場白。

  “她情況非常好,知道嗎?她早上對我笑了兩次,我知道她聽得懂我說的話,知道她是為我而笑,我真期盼她快快痊愈,對著我喊一聲耘哥哥。”

  “看到沒有?我兩個小小的微笑就會讓他手舞足蹈,你笑到皺紋掉滿地,他也沒啥感覺。”亮亮拼命拉抬自己的地位。

  “我不想澆你冷水,可是…不忍心看你抱太大希望卻又失望,我想我還是提醒你,植物人很多動作都是不具意義的。”靜淇皺起柳眉說。

  “不,亮亮是因為我的話而快樂,她聽得見我說的每一句話。”易耘否決她的說法。

  “本來就是,不然你以為我發癡,衝著人就亂笑嗎?”雖然她長得很漂亮、雖然她動作很柔雅、雖然她的聲音很甜美,亮亮就是沒辦法喜歡上她。

  靜淇輕搖頭,不置可否,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絲絨盒子遞到他桌上。“這個是要送給亮亮的結婚禮物。”

  “為什麼?”易耘抬眼,不解地望向她。

  “我欠你一聲恭喜,我想以我們的關係,這層禮不該廢。”

  “我們的關係”?哪一層關係啊!瞧她說得暖曖昧昧,亮亮一肚子不舒坦。易耘打開盒子,裏面是條鑽石項鏈,式樣簡單而別致,足見送禮者花了不少心思。“謝謝,我想亮亮會喜歡的。”

  “不,我不喜歡、非常不喜歡,你要真了解我,就把項鏈摔還給她。”亮亮坐進他懷裏連聲大叫。

  “好啦!臺面事談完,我們可以談談臺面下的事情嗎?”她淺笑地靠近易耘。

  “哪件臺面下的事?”易耘沒有排斥她突如其來的親昵,這些年他早就習慣有她靠近,只不過,這時,亮亮的粉臉在他腦中一閃而過。

  “我的建議——維持舊關係。”

  “對不起,和你維持關係有違倫常。”他沒把她推出安全範圍,對女人,他向來紳士。

  “以前我們彼此取樂時,你從沒想過倫常問題,”她取笑起他。

  “情況不同了,我是一個已婚男人,和妻子以外的女人維持關係叫作背叛,我很尊重我的婚姻,也尊重我的小妻子!”

  “你是——個正情壯年的正常男人,以你的婚姻情形你和任何個女人維持親密關係,社會輿論都會站在你這邊。”

  她的臉幾乎和他的貼在一起,她刻意的親近,竟再也誘發不出他的欲望。

  是婚姻制約了他,還是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亮亮制約住他?對自己,他的心存下懷疑,所以,他任靜淇用肢體動作勾引,看看自己能不動心到怎樣程度。

  她的唇貼上他的,帶著誘惑的玫瑰香唇膏刺激著他的感官,但是他的心仍是一片清明,他在意識裏比較著她和亮亮的差別。

  “惡心死了,你居然在辦公室誘惑我老公,不要臉,千年狐狸精都沒有你的臉皮厚,快放開我老公,不然我和你沒完沒了!”

  她轉頭而向易耘,繼續大吼:“你也給我稍稍克制一點,不要人家把野花往你懷裏一塞,你就照單全收,哪天染了病回來,你看我給不給你上床!”

  盡管亮亮喊破喉嚨,她的咆哮叫囂連一聲都沒有傳進人家的腦波。

  解開胸前鈕扣,她的圓潤貼上他的前胸,她握起他的手覆在上面,細細滑滑的肌膚、微微顫栗的堅挺盈握在他手中,一切都像往常一樣,可是再也逗引不起他的欲火。

  “放開她、推開她、擠開她,聽到沒?臭老公!我是清純小處女,不能用限制級畫而污染我的心靈,小心我會學壞、會爬墻、會制作綠帽子。”

  顯然這招對老爸老媽有用,對他們沒啥效果,因為,範靜淇解下短裙,用自己的下體直接摩擦上他的。

  亮亮看不下去,她破口大罵:“可惡,死謝易耘、臭謝易耘、色鬼謝易耘,你還不推開她,你那麼花心,我不要你了啦!我要離家出走,讓你永遠永遠都找不到,讓你一天到晚去抱著小夜的骨灰壇痛哭流涕,再也不要同情你。”話說完,她倔強地抹去頰邊淚,飄出他的地盤。

  在她的吻侵上他的頸項時,易耘莫名地一陣心驚襲。推開衣裳已褪的靜淇,拿起電話撥回家裏,聽到洪小姐—串報告後才放下心。

  抬頭,他赧顏地對靜淇一點頭。“靜淇,我很抱歉。”

  “夠了、夠了,不聽你說這些,現在換我宣布,我們的關係到此結束,我不糾纏你,你也不可以糾纏我,往後我們只是上司下屈,誰都不能越雷池一步。,’她搶在前頭說她的話換來他的感激。“不管怎樣,我欠你一次。”

  整好衣衫,她對他一笑,“別忘了,幫我把禮物轉交給你的小妻子。”

  走出門外,溫婉的笑容卸去,換上陰沉。“謝易耘對你,我不會放手,永遠都別想!’鬼離家出走最可憐,沒人關心沒人理,左顧右盼找不到一雙同情眼睛。

  飄到公園大樹下,亮亮在盤根錯節的綠蔭下席地而坐,想起他們的嗯心動作,她好想吐。骯臟的臭人,再不跟你好了啦!淚一顆顆掉著,心被那些片段記憶撕扯,很痛很痛,但普拿疼廠商不收冥紙,鬼買不到止痛藥可吃,只好由它去痛去苦,卻一愁莫展!騙人啦,愛情騙人、他也騙人,說什麼愛她一生一世,說什麼等待她一年又一年,說什麼守候她真心永不改變,結果咧,背著她,看他做了多少壞事。

  第一次嘗到心酸,這滋味壞到極點,不愛吃、不想嘗,可是它就是自己在她嘴裏心底衍生,無性生殖般,一分為二、二分為四,繁殖速度比酵母菌還快,酸水跑人心間、愁悶爬上眉峰,摧逼淚水快速分泌。

  不要哭,亮亮是最勇敢的小女生哦!爸爸的話在她耳邊響起。

  爸爸……她好想好想爸爸,好想好想投入他的懷抱,告訴他有兩個大爛人欺侮她,可是她回不去啊……舉目四望,這世界只有她這個沒定位的鬼找不到落腳處,她的委屈只有自己知道……

  靠在樹幹上,細細的雨絲飄來,冷冷的水滌不去她的壞心情,哀眉愁目,她一動都不想動。

  “不再害怕雨水了?沒想到當鬼,你會有點長進。”勾魂大哥不知道什麼時候飄到她身邊,似笑非笑地對她說話。

  “是小夜怕雨,不是亮亮怕雨。”他們的初識、他們因雨造成的遺憾,讓帶著殘存回憶再投胎的亮亮下意識地討厭雨,害怕雨又將帶來某些彌補不起的遺憾。

  “你是小夜、小夜是你。”這小妮子不會是鬼當太久,腦細胞死掉不十十其數,越變越笨吧!“不是,轉丁時空、變了容顏,沒人有權指派我去演鬼魂復活記。”不當小夜、不當亮亮、不當他心裏人,因為他心裏人太多、空間太狹擠。

  “姑奶奶,別嚇我!你的意思是說,你不要和謝易耘共補上世缺憾?”

  別這樣對待他,他們兩人不在一起,他就永遠回復不了英俊瀟灑的帥模樣……他已經禁欲二十年了,鬼……也是有需求的啊!“哪裏會有缺憾,他快活得很,有個貌美如花的水姑娘自願獻身,他不需要什麼小日、小夜、亮亮還是暗暗的女人。”

  “你……在吃醋?”他點點頭,總算懂得她在鬧哪門子脾氣。

  “我吃醋?哈!鬼會吃貢品、吃人,就是不會自找苦吃,跑去喝醋。”她死繃著一張臉,讓他看清楚,她和七月半的好兄弟是同一掛的。

  “你在嫉妒範靜淇?”他找到重點。

  “範靜淇是哪家的狐狸精啊!名氣很大嗎?人人都要認得嗎?”她矢口否認,口氣卻酸得嚇人。看來她不僅僅吃醋,她是整個人都腌進醋缸,三個月開封,成了陳年醋人。

  “他和範靜淇是過去式,你不能要求男人為個青梅竹馬的童年早夭小女友,就終其一生守住童貞吧!何況,他還要負起傳宗接代的責任……”

  “誰管他以前怎樣,至少他結了婚就該對誓言守不能因為老婆:不行就向外發展上何況,她又沒阻止他“弄”她。

  “他有向外發展嗎?沒有吧!”

  “有,他就是有,我剛剛在他辦公室親眼目睹,賴不掉的!”她撇過臉,氣悶說。

  “剛剛?多久以前的剛剛?”

  “早上上班時間。”她被氣得忘記自己已經坐在樹下一整天,那件歷歷在目的事不是發生在“剛剛”。

  “好吧!我幫你查查。”他手一指,半空中浮出一個十九寸螢幕,裏面的情節正快速倒帶。

  鬼界的科技……未免太先進,看來聊齋真要好好重編上一編。“就是這裏。”亮亮一喊,他忙把畫面定住,再往前。

  這女人……夠騷、夠浪……滋味肯定是好的,可惜他還在“禁欲期”,再忍上一忍……呃!苦啊,你們這兩個有情人,為什麼不要趕快送作堆?

  “你看,他們到最後根本沒做,就不知道你在哀哀叫什麼?”後續發展演完,他一手收回螢幕。

  看完結局,她松口氣。

  “是沒做成,不是沒做,這一回她沒勾引到我老公,下一次,再下下一次,誰知道她會不會成功,反正我躺在那裏又無力抵抗外侮,我老公早晚要背叛我的啦!”她的心軟化,嘴巴卻還是硬邦邦。

  “也對!你和謝易耘又沒有交集,那女的又那麼浪,你是屈居弱勢,不如……不如你晚上到他夢裏和他談談情、說說愛,先把他的心扣住,讓他知道你就是小夜,告訴他你總有一天會好起來,給他一點信心,別讓他以為,這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以為是。”

  “到他夢裏……我怎麼進去啊?”她又沒特殊工具,可以穿梭三度、四度……五百度空間。

  “來,我教你,晚上你走到他身邊,閉起眼睛,在嘴裏念一聲‘哈巴裏預’,先跨右腳再踩左腳,就能進去他夢中。”

  “你確定?你是不是抄襲哈利波特第三集?抄襲是違反著作權法,你會被抓進牢裏,關到頭毛生虱母。”亮亮不確定地瞟向他。

  “安啦!我是至大無上的鬼,又不是那些‘麻瓜’。”這兩字——出,就知道他看過那套書。

  “哦!抄襲,你死定了、死定了、死定了!”

  “好啊!我抄襲,來砍我、來殺我、來宰我啊!等你哦……”亮亮笑了,揮開未幹的淚痕。“是嘛!笑一笑才會水水美美,誰說那個麻瓜女人。有我們女鬼亮亮漂亮,走!我陪你回去捍衛老公。”拉起她的手,柔柔軟軟的,二十年來的第一次,他拉女人手時沒被嫌惡甩開,光是她不以外表取人這點,他就有道理好好幫她。

  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她猶豫了,卻住步,她把他的手拉住。

  “可是什麼?”他嘆口氣,唉……女人難搞,女鬼更難搞。

  “我是離家出走耶!沒人來找我,我就自動回去,太沒面子。”

  “仍;是鬼耶,你離家出走誰知道,現在回去神不知鬼不覺,哪來面子掛不掛得住。而且,你要謝易耘來接你,少說要多等個幾十年,等他往生了以後才有可能,你有耐心長時間等待嗎?”他牛恐嚇。

  鬼嚇人不恐怖,人嚇人嚇死人,那鬼嚇鬼呢?他不懷好意的看著亮亮。

  “好啦、好啦,勾魂哥哥我們走吧!”嘟起嘴,她妥協了,裙一揚,新版聶小倩飛過天際。

  說好要陪人的,結果他丟下一句“我有魂要去勾當場消失,亮亮癟癟嘴,滿心不爽。

  站到他熟睡的身邊,亮亮微微一笑。他佔有地抱住她的身體睡覺,那樣子就像是一對感情最要好的夫妻。

  這些日子,她習慣在他懷中入睡、在他懷中醒來,習慣把這種慣性當成幸福,幸福嗎?很美滿??!閉起眼睛,喊一聲哈巴裏傾,先跨右腳再踩左腳。按順序一步步做好,睜開眼,她看到他的背影。

  他站在噴水池邊,滿枝啞的印度櫻花被風刮落,落下一地傃紫。

  亮亮走到他身邊怕嚇著了他,放輕嗓音說:“初次見面,耘哥哥,你好。”易耘倏地轉頭望向她,在一晌怔愣後,激動地握住她的肩膀,把她抱入懷裏。“是你嗎、是你嗎?你是我的小夜、我的亮亮嗎?”

  “是我!看清楚。”她把他推離一步,讓他們看清彼此。“我是你的小夜,也是你的亮亮。”“我就知道我沒弄錯,你是她、她是你,你們是一體的。”他再度攬住她,他要時時感受她確實存在而非虛“這個說法不太正確,應該說她是我的前世,我是她的今生,她的消殯是無奈的宿命和缺憾,而我的再生是為了彌補起我們之間共有的情感和圓滿。”

  “我的愛情,從來沒有因為宿命或缺憾消失過。”

  “我知道,所以我回來了呀?”

  “謝謝你願意回來,謝謝你為我回來,謝謝你讓我不再孤寂。”他有滿腔滿懷的感謝要說。他謝天、謝地,更謝謝他懷中這個他愛了二十幾年的女人。

  “如果你願意,很多女人可以讓你不孤寂。”亮亮幽幽說出,靜淇在她心間投注一抹陰影。

  “可是她們不是你,她們解得了我的生理之需,卻解不了我的孤獨心。”

  值得了、甘願了,早上的不愉快被他的甜言蜜語衝消掉,她又是以他為天的小夜。“問你一個問題。”

  “你問。”他拉起她,走到樹下木椅,將亮亮抱在身側,把她的頭壓進心窩處,倣佛這個動作就能填滿他的虛空心。

  “那時,你怎知道我是小夜?是不是一個長得很像外星人、全身流著濃稠液體的綠人告訴你的?”

  “我沒見過你口中的那位綠先生,在撞上你的那一刻,我就知道你是小夜,雖然你們並不像,可是我知道你是小夜。”

  “就在那時候,你決定娶我?”這個婚姻來得太倉促,消化不了的除了他們的親友,還有那位措手不及的範小姐。

  “不!那時候,我決定不管你記不記得自己是小夜,我都要使盡方法追求你,讓你心甘情願嫁給我。是醫生宣你成為植物人時,我才決定不尊重你的意願,直接用婚姻把你帶到我身邊,讓你即使清醒,也沒機會擺脫我。”

  “你冒了個好大好大的險,萬一我不是小夜呢?萬一我成了植物人永遠都醒不過來呢?你不可以拿自己的一輩子來投機。”

  “第一,我知道你是小夜,確定你是小夜。第二,不管你是不是會醒來,我的一輩子早就掌握在你手中了。現在,可不可以告訴我,願不願意為我醒來?”

  “我會清醒,—定!只是多給我一些時間,好嗎?”環住他的腰,她輕嘆,是滿足、是愜意。“告訴我,你怎麼可以愛我這麼多?”

  “我也一直問自己這問題,以前,我找不到答案……”抬起手,他撫開她發梢的繽紛落英。

  “現在找到了嗎?”仰高小臉,她眼中有著企盼。

  “小夜可以變成亮亮,所以,人有前世今生。”

  “這個推論很合理,我接受,然後呢?”她緊逼著他的眼神。

  “我可以在蕓蕓眾生中,一眼就認出了你,我想在我們身上某個部位,一定纏了一條牽係住彼此的愛情線,讓我們不論身處何方,都能看到彼此、愛上彼此。”

  “你是說月下老人?”是啊!下回勾魂哥哥來,她可以問問,神界是不是真有這樣一個老公公,如果有,她必須好好謝謝他老人家,謝謝他把這樣一個好男人牽給她。

  “既有前世今生、既有緣定緣分,我相信我們的愛情不是一朝一夕堆砌出來,它是多世累積,一代一代,累積出我們分割不斷的愛情線。”

  “你說得好極了,沒錯、沒錯,我們就是你說的這樣,愛過——年又一年、一世又一世,再沒人可以分割開我們,就算那個叫範靜淇的狐狸精也一樣。”

  “你知道靜淇?”

  “我知道的可多了,知道你差一點點對不起我,知道你和她的關係匪淺,知道她誓死得到你!”她有強烈的地域佔有欲,對入侵者她不惜用強大火力炮轟。

  “別對靜淇存有那麼深的敵意,我們會發展到今天,我需要負絕大部分責任,不過她是個明理懂事的好女人,知道我對你的愛後,她主動放棄我們未來發展的所有可能。”

  哼!別過臉,她討厭從他口中,聽他讚美別的女人。

  看到她生氣,他忙解釋:“我們沒有關係了,我保證!”

  “最好是這樣,你是我的,誰都不準指染,她的丫霸成型。

  “我是你的?”他重復她的話。勾住她小小的纖腰,他喜歡聽到這一句,他是她的,就如她是他的,他們將控鎖住彼此的心,扶持對方走過這一世。

  “你不喜歡嗎;”

  “不!我喜歡,喜歡我是你的,喜歡你設下陷阱,不準其他雌性生物越雷池一步,喜歡你這樣子捍衛我的心……”

  真的?她不用假溫柔、裝嗲聲嗲氣,他喜歡原汁原味的喬予亮。

  看著她無憂的笑,小小的酒窩暖了他冰封多年的心,這個笑他一輩子都看不膩。俯下臉,他的吻烙在她紅潑的唇上……

  風揚起,紫色花瓣在他們身邊飛舞,暖暖的陽光、暖暖的風、暖暖的吻,愛情瞬間滋生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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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8-8-18 09:30 PM|只看該作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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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

  夜裏,易耘抱起亮亮走到庭園坐,夏天的夜空繁星點點,美得近乎仙境,冰涼的夜風驅逐了白日的悶熱,夜是美麗的,為著他們的愛情發光燦爛。

  “亮亮,今天公司王副理請吃彌月蛋糕,很甜、很好吃,尤其是中間那層布丁……對不起,這不是我想說的,我只是想說……”

  “你羨慕他有一個小小孩。”亮亮悄聲回應。

  “我羨慕他有一個小小孩。”一個小孩,假設他和亮亮有一個小孩,這個家會變得更完整、更熱鬧。小孩……有亮亮的大眼睛,有亮亮嘴邊兩個小酒窩的孩子……他想著想著笑歪脖子。

  天!她的測心術越來越靈驗,隨便一猜都能猜到,看來將來他想走私會相當困難。想輕撫他的手,一個不經意,帶動手指,耶!她的手指會動了!“我不應該太貪心的,我有你就像有了全世界,要小孩做什麼?”搖搖頭,搖去自己的貪婪,抱住她,他告訴自己,貪心要適可而止。

  “我也想要一個小小孩呀!誰讓你愛當君子,若說強暴植物人有罪,我願意赦免你無罪,別再¥#!了吧!難不成還要我跳起來、脫光衣服,對你說快動手、快動手?”嘟起嘴,飲食男女嘛,她偶爾也想嘗嘗“禁果”,喝喝“蘋果汁”呀!“亮亮,問你一個問題,那夜……真的是你,不是我在做夢,對不對?”他換掉話題,尋出另一個。輕輕巧巧的笑映在她的唇角、眼底,但月光太朦朧他看不見她的笑?

  “如果是你,今夜再入夢來,好不好?”

  亮亮很用力,才拉出一個輕點頭,很輕很輕,但是他接收到了。

  “你點頭了,是不是?你說要了,是不是?好!那我們趕快去睡覺!”抱起她,他三步並兩步跑回房間。

  “真猴急!又不是躺上床就能馬上睡著。”亮亮咕噥一聲。

  躺平,入睡。越想睡就越是睡不著,懷中暖香溫玉,腦裏卻是—片清明,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人腦混沌一些?

  易耘側過身,望住亮亮恬靜的小臉,白裏透紅的細致肌膚像,一張網,罩住他躍然的心。勾起她的長發,溫柔地撫觸發上細滑,深邃眸子在黑暗中閃過一絲難解光芒。

  要開始了?是了,他終於卸下君子風度,要對他老婆下手,在黑暗中亮亮勾唇淺笑,期待男人的誘惑。

  低頭吻住她,他的吻像他的愛情,一寸寸傾入她的心中,隨著節節攀升的熱度,她嘗到熱烈的愛情……

  他的舌頭敲開她的唇,探索著她的芬芳……她說過他是她的,那種融為一體的甜蜜感漾在他的唇邊、她的心間……

  兩顆心緊緊挨著彼此,跳動……跳動……愛你……愛你……愛你……亙古的愛情在夜裏發光、美滿……

  在擦槍走火的前一刻,他及時克制自己,轉過身幾個大口呼吸,怦然躍舞的心臟強烈抗議。

  “亮亮……你真讓我情不自禁……”抱住她,他不準自己多想其他。

  夜在月亮偏走時變深,雲掩不去它朦朧光採,星子不斷在夜空裏眨眼,為世間成雙成對的戀人伴奏戀曲。

  他睡了,亮亮起身,搖搖頭罵人:“迂腐老公,真拿你沒辦法,看來我不主動一點,還要守很久很久的活寡。”

  閉眼,哈巴裏項,跨右腳,踩左腳,睜眼,他又站在那。

  “老公,我來了。”她衝上前,笑咪咪的自身後環住他。

  “亮亮,我在等你。”抱住她的小身子,他的心滿盈蜜汁。

  “我不是趕來了?對了,我要跟你討一樣東西。”

  “什麼東西?”捧住她小小的臉輕輕撫觸,他愛不釋手。

  “你會紿我嗎?”在勇敢表明自己的色性前,她要先拿到免死金牌。

  “要什麼我都給,包括我的生命。”

  “你的命早就是我的了,存在你那兒是要你好好替我保重,可不是要你拿來隨便贈送別人。”技起腰,她佯裝生氣。

  “我不會拿來送人,但是你要拿回去,隨時歡迎。”捏捏她氣鼓鼓的粉嫩臉頰,他真想香上兒口。

  “找不會拿回來,但是我要你給我……一條新生命。”

  “什麼?”他沒聽錯。

  “—條新生命嘛!就像你們公司那個什麼副理的一樣,生一個小孩,先說好哦!我要生男生,你要給Y精子,不可以紿我X精子。”

  “你想生小孩?可是……你的身體狀況……再等等吧!等你完全好了,我們馬上來生小寶寶,要幾個都沒問題。”對自己的“能力”,他很有自信的。

  “不要,我的個性很急躁的,等不了那麼久,我現在就要!”嘟起嘴,踮起腳尖,她餓虎撲羊似的在他唇上偷得一吻。

  “亮亮,別這樣……”他呻吟出聲,不動的亮亮已經讓他難以把持,主動的亮亮……他還能全身而退嗎?

  “嗚……我就知道你只喜歡那個範靜淇,一點都不喜歡我,你可以和她玩就是不跟我玩,說什麼全部東西都要給我,統統是騙人的,大騙子!嗚……”想起那個勾引她老公的壞女人,醋酸湧上胃間,哽在喉頭。

  “亮亮別哭,你不要哭……”他抱起她,不知道怎麼安慰起。下意識地,他吻吻她的額、她的鼻梁、她的唇……

  兩瓣唇一膠著在一起,就再分不開,何況還有亮亮那雙緊揪住他的手。

  情況變得一發不可收拾,易耘強壯的身體貼覆上她的,她躺在一地的紫色花瓣中,兩人身影交纏,溫度逐漸上升,渴望在兩人當中竄升。

  亮亮閉起眼睛,承受他溫柔的索求……

  理智退離,他褪去她的衣物,火熱的唇在她身上寸寸烙下他的印記……她是他的,她是他的……

  他厚實的手掌愛撫著她胸前柔軟,她的心在澎湃翻湧……那就是男女愛欲嗎?她懂了、懂了……

  她急喘,牢牢地攫住他剛硬的身子,不讓他再有機會逃開。

  他修長的手指滑過她平坦柔嫩的腹部,細吻也隨之落下,一串串細細碎碎、綿綿密密的吻,在她心間、在她胸口、在她腹腔……一次次勾引她翻騰情潮……

  那是她陌生而驚懼的感覺,但是她不害怕,只因對象是他———謝易耘,他是她的他呀!這人世間真真實實的一個偉岸男兒,這天地間一個出類拔萃的菁英男子,他將屬於她,而她也將成為他的一部分……

  “你怕嗎?”她的緊繃讓他暫時止下侵略。

  這男人呵!連在睡夢中也是這般細心體貼,為她他想得太多;為他,她要努力學會付出……“我不怕。”她勇敢地昂起下巴,用眼神告訴他,她不不願用哄騙詐她。“如果你是第一次的話。”他老實說。

  “是不是痛過,我就變成你的女人,你就貼上我的專屬標記,別人都不行再和我分享你?”亮亮問得直接。

  “是的,”他認真地回望她。

  “那麼……我們還在等什麼呢?”捧住他的臉,她主動送上自己的唇,學著他,小心翼翼地探索他口中津液。

  “亮亮,我好愛好愛你……”抱住他,他的話在一串吻中變得模糊。

  “我知道,你的眼睛說過愛我,你的唇會過愛我,你的心告訴我,世界上你只愛我……”

  愛——兩顆緊緊相依,不願孤單的心。愛——兩條相攜並存、不肯放手的靈魂……是他的執著感動了天地,是他的愛讓他在蕓蕓眾生中和她再次相遇,對這樣的愛,誰能不義無反顧?

  他沉重的呼吸吹拂過她的臉頰,黑暗中,他熾熱的氣息緊緊包圍住她。

  “放輕松點,如果我弄痛你,就告訴我一聲。”他吻住她的唇,刻意放慢速度,安撫她的惶惑不安。告訴他,然後再讓他停手嗎?她才不幹!誘惑他半天好不容易才進行到這步驟,要喊暫停,太強人所難。

  暗黑的深眸緊瞅著她,他細細觀察她每一分表情。

  “呃……”粉痛,夭壽骨仔,上帝造人太不公平,把痛安裝在女人身上,好歹男人身體比較粗壯,耐痛力比較強啊!“病嗎?”他停了動作。

  “不痛,很痛……快……”痛快也沾了個痛字可知,男人快樂都是建築在女人的痛苦上,0……I……I…O……泰山他老婆快受不了……

  他吻去她額上的汗水,溫熱的大掌將她圈緊偎在他的胸膛,聆聽他的心跳。他和她一樣喘呢!原來他也沒佔到多少好處,“不要害怕,我就在你身邊……”

  他低沉的聲音安慰了她的不安,是啊!她怕什麼呢?他就在她身邊呀!他是她的陽光、她駕著金色馬車的阿波羅啊!有他,她的生命就充滿生機朝氣;有他,她的人生就會完美幸福。不怕、不怕!誰說在他懷裏,她會害怕?

  噢……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……痛得要死……痛痛痛……痛得她要後悔起自己沒事去勾引老公做什麼……

  他沒停下動作,只是放緩節奏,直到她感覺體內的疼痛一點一滴消逝……

  他溫柔的抽動牽引著她肌肉收縮,性愛的快感朝她席卷而來……原來……原來……“快”真的等在“痛”的後面來臨……

  她的眉頭舒展開來,他松口氣,倣佛痛的人是他,然後,他加快動作,猛然的求歡動作如同野獸般熱烈。

  她激蕩的吟哦鼓吹了他的情欲,最終,一記狂猛的衝刺領著兩人逐漸攀升……

  在這個寧靜的夜,他們彼此互屬,在盼望過二十個年頭之後……

  天亮,易耘從睡夢中醒來,低頭看著懷中的小新娘。

  淩亂的被褥,赤裸裸的兩具身體,怵目驚心的血紅……和亮亮全身上下滿布的吻痕,天啊!昨天不單單是一場春夢……他掩而哀嚎一聲。

  “是你,是你玩的對不對?”他翻過身,把亮亮壓在身下。心中正得意萬分,閉著眼睛,嘴角微揚,亮亮盜壘得分。她的笑給了他具體答案。

  “壞女孩!這下子全世界的人都要拿我當變態看待了。”一笑,幾時他開始注意起旁人的眼光了?

  “亮亮,今天晚上再到我夢裏來,我有事要做……不!是有事要對你說。”

  哼!他居然對她下達命令耶,真了不起,以為得到她的人,就可以為所欲為了?偏不去,你能怎樣,扒我皮、抽我筋、啃我骨頭嗎?

  “我說活你聽到沒?一定要來!”他懲罰性地吻了她,吻得她雙唇紅腫,吻得她的心再度沉淪……

  連著幾天,靜淇都沒有來上班,易耘正覺得奇怪時陳秘書送進來一封辭職信。

  “這是……”揚起眉,他問。

  “這是範小姐的辭職書,她說她身體不適,想要先辭去工作,等身體痊愈後再回公司上班。”陳秘書恭謹回話。

  “身體不舒服?她病了?有沒有問她哪裏不舒服,要不要幫她安排醫院?”

  “我問過,可是她不告訴我。”

  “好吧!沒事,你先下去。”遣走陳秘書,他撥通電話,是靜淇接的。

  “是我,你怎麼了,哪裏不舒服?”

  “我沒事、沒事……”喀擦一聲,電話被切掉。

  握住話筒,他愣住。

  怎麼回事?她的聲音中有明顯的哽咽,她在哭什麼?扣除他和她之間的這層關係,他們還是世交。在範伯父和範伯母人都在國外,他有義務要照顧她,再撥電話,一接通,他先發制人。“靜淇,如果你再把電話掛上,我就馬上趕到你那裏去。”

  “我說了沒事,我只是心情很亂,你給我點時間調整,行不行?”

  “你只需要一點時間來調整,何必辭職?你身體出狀況了嗎?”

  “為什麼要打破沙鍋問到底?那對你沒有好處的。不要理我、不要管我、不要讓自己沾得一身腥!”她近乎歇斯底裏。

  “我不需要好處,我只是想幫助你,告訴我,我可以為你做什麼事?”

  “沒有人可以幫得了我,沒有人,世界上再沒有人”伴隨哭鬧聲後的是電話的喀擦聲,電話又被掛斷。

  遲疑,易耘站起身穿上外套,不管怎樣,他必須幫她這一遭,畢竟,這是他欠她的。

  門開,是—一屋子淩亂,一向有規律、愛整潔的靜淇,不會讓周遭事失卻規則,皺起眉,他目光迎向她。

  “你喝酒?”

  “不行嗎?我有自主權,沒人可以管我。”推開他,她踉蹌幾步。

  “再難的事都能解決,沒必要糟蹋自己。”

  ”解決?不,不能解決……”搖搖頭,她呆滯的眼光望向他。“你能娶我嗎?不行啊!你已經有老婆了,中國法律向來只保護正妻……”

  “靜淇,你醉得—塌糊塗,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。”

  “醉?不對不對,我沒喝酒怎麼會醉,醫生說孕婦不能喝酒的,我沒醉、沒醉,你不要冤我。”踩過幾個歪斜腳步,她癱倒在他懷中。

  “你說什麼,再說一次。”他握住她的肩膀猛地搖晃。

  “說什麼?我沒說什麼啊!你聽錯了,剛剛是風在吹、是雨在飄,我沒說話,真的。”她笑容可掬地攀住他的頸項,踮起腳尖,在他身上挑逗。

  “你說你懷孕了,是嗎?”

  “噓!”她嚇得連連後退,食指忙壓在磁紅唇上。“不要說,千萬不可以讓易耘知道我懷孕了,我的寶寶只能有媽媽不能有爸爸。”

  “孩子是我的?”凝起眉,眼前這一切讓他心亂。

  “不是,他是我的。”躺坐在沙發上,她的眼睛看著水晶燈,似清醒似迷糊地說話。

  “易耘很有責任感的,如果讓他知道這件事情他會很為難,他愛亮亮,可是孩子會讓他的婚姻為難.不行、不行,我那麼愛他,怎麼可以讓他為難。”

  她愛他,接踵而至的消息讓他消化不來。

  走到她身邊,他蹲下身,握住她的手說:“你並不愛我,我們只是各取所需,你忘了嗎?你說要找個好男人來愛你的。是不是?”

  “我本來就不愛你!”推去他,她的迷蒙醉跟對不了焦。“我愛的人是易耘啊,我愛他的斯文、愛他的體貼、愛他的行事風範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他卻愛小夜!我不能加重他的心理負擔,我說不愛他,說各取所需,說他只是我眾多男人中的一個,雖然我說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話,可是我成功了。

  “我讓他和我在一起時心安理得,我讓他在沒有背叛小夜的心理壓力下和我走在一起,我以為小夜死了,再不會跳出來和我搶易耘,就算他終生不娶我,也沒關係啊!只要能在他身邊,天天看他、聽他,我還在乎什麼?”

  說到這裏,她開始低聲啜泣。

  “可是,小夜死而復活,他娶了她,他要和我終止關係……你說我該怎麼辦?我再也不能抱他、不能碰他、不能愛他……”

  “對不起,靜淇,我真的很抱歉。”

  她沒聽到他的話般,繼續往下說:“我怎麼辦呢!我強裝笑容回公司上班,我甚至寡廉鮮恥地提出繼續交往的建議,可是,他不要,聽到沒?他不要我!有了小夜,他就誰都不要了……”

  “靜淇,你醒醒,讓我來幫你沉澱心情,等這段紛亂過去後,你會碰上一個真心愛你的好男人,你們會共創幸福未來,就像我和亮亮一樣。會的,我相信你一定會的,因為你是這樣美麗、這樣好的一個女孩子。”

  “我不好、不美麗,我只想守著易耘,可是他不要我的心,我的心好痛、好痛……不過,沒關係了,真的沒關係了……我已經想得好透徹、好透徹,明天,所有的煩惱統統會消失不見……”倒出一杯酒,她仰頭喝下。

  “不要再喝酒,它幫不了你。”搶下她的酒杯,他把她攬在懷中。

  “誰說!它幫得了我,等一下喝足了,膽壯了,爬上陽臺,咚……往下一跳,所有困難就統統解決了。”她兩手在空中揮舞,笑得張狂。

  “不行,你不行有這種傻念頭。”這個說辭慌了他的心。

  “這不是傻念頭,我一跳,那顆很痛很痛的心就不會再哀嗚,它不會跟我吵著要找易耘;我一跳,就不會讓未婚生子的消息傳出去,我那對愛面子的爸媽就會對外宣布說,我是失足墜樓,聽清楚哦!是失足墜樓,不是自殺跳樓,這種說法不會讓他們面上無光。”

  “還有還有,我一跳,孩子就生不出來了,少了一個單親孩子、少了一個社會問題,她就不會成為易耘的家庭問題。你看!三全其美,我再想不出比這個更好的方法。”

  “死能解決問題嗎?不能!它只會把問題留給有知覺的人去傷去痛。”

  “可是…·我的頭好痛,我想不出其他辦法—…”她嬌憨地抬起頭。

  她一向堅強,這副可憐的表情讓他難過,她這樣子…全是因他!“會的,信我一次,我們一起來想辦法,會解決的。”

  “不會了,不會了”舉起酒瓶,灌下一大口酒,她搖搖晃晃站起身,壓壓自己的心臟。

  “你有沒有感覺到?我有哦!我發覺我的心臟變大也變勇敢了哦!乖乖靜淇,別害怕,我們來踏步踏,一二一二,目標陽臺,不對、不對,我說錯了,重來一遍,踏步踏,一二一二,目標陽臺下方馬路,齊步走!”

  推開易耘,她和陽臺的落地窗奮戰。

  “靜淇,別鬧了。”他從腰際將她一把抱起,她扭曲身體極力掙扎。

  “放外我,我要死、我必須死,我不死會給易耘和我爸媽惹麻煩的,他們都是政商界的名人,經不起醜聞的。”她放聲哭嚎,雙手死命捶他的肩。

  “不值得··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,不值得你處處為我著想,就讓我身敗名裂吧!我不要再欠你那麼多,我的愛全給了小夜,再沒有多餘的感情可以給你。邊輩子我還不起你的愛情…”

  嘆口氣,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?

  哭盧漸歇,她的手癱軟,垂在他的胸前……漸漸地她睡著了,一張哭花的臉蛋,滿是衷愁。

  輕輕一聲對不起,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。

  這時,手機鈴響,接起來,傳來亮亮看護——洪小姐的聲音。

  “謝先生,亮亮小姐的手指頭會動了,剛剛我幫她洗澡時,看她很用力動了幾下,你要不要回來看看?”

  “是嗎?好!我馬上回去。”收了線,他轉身想走,可是想起靜淇會不會在他不在時做下傻事?蹲下身,他對她說:“靜淇,我先帶你回家好嗎?等你心情好一點,我再送你回來。”

  說完,他沒徵求她的同意,俯身將她抱起,帶離她的公寓。

  她的頭埋在他胸前,一個完美的笑容呈現。

  她贏了,贏下第一步,接下來的每一步安排,她就更不可能會輸。

  夜裏,易耘抱起亮亮走到庭園坐,夏天的夜空繁星點點,美得近乎仙境,冰涼的夜風驅逐了白日的悶熱,夜是美麗的,為著他們的愛情發光燦爛。

  “亮亮,今天公司王副理請吃彌月蛋糕,很甜、很好吃,尤其是中間那層布丁……對不起,這不是我想說的,我只是想說……”

  “你羨慕他有一個小小孩。”亮亮悄聲回應。

  “我羨慕他有一個小小孩。”一個小孩,假設他和亮亮有一個小孩,這個家會變得更完整、更熱鬧。小孩……有亮亮的大眼睛,有亮亮嘴邊兩個小酒窩的孩子……他想著想著笑歪脖子。

  天!她的測心術越來越靈驗,隨便一猜都能猜到,看來將來他想走私會相當困難。想輕撫他的手,一個不經意,帶動手指,耶!她的手指會動了!  “我不應該太貪心的,我有你就像有了全世界,要小孩做什麼?”搖搖頭,搖去自己的貪婪,抱住她,他告訴自己,貪心要適可而止。

  “我也想要一個小小孩呀!誰讓你愛當君子,若說強暴植物人有罪,我願意赦免你無罪,別再¥#!了吧!難不成還要我跳起來、脫光衣服,對你說快動手、快動手?”嘟起嘴,飲食男女嘛,她偶爾也想嘗嘗“禁果”,喝喝“蘋果汁”呀!  “亮亮,問你一個問題,那夜……真的是你,不是我在做夢,對不對?”他換掉話題,尋出另一個。輕輕巧巧的笑映在她的唇角、眼底,但月光太朦朧他看不見她的笑?

  “如果是你,今夜再入夢來,好不好?”

  亮亮很用力,才拉出一個輕點頭,很輕很輕,但是他接收到了。

  “你點頭了,是不是?你說要了,是不是?好!那我們趕快去睡覺!”抱起她,他三步並兩步跑回房間。

  “真猴急!又不是躺上床就能馬上睡著。”亮亮咕噥一聲。

  躺平,入睡。越想睡就越是睡不著,懷中暖香溫玉,腦裏卻是—片清明,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人腦混沌一些?

  易耘側過身,望住亮亮恬靜的小臉,白裏透紅的細致肌膚像,一張網,罩住他躍然的心。勾起她的長發,溫柔地撫觸發上細滑,深邃眸子在黑暗中閃過一絲難解光芒。

  要開始了?是了,他終於卸下君子風度,要對他老婆下手,在黑暗中亮亮勾唇淺笑,期待男人的誘惑。

  低頭吻住她,他的吻像他的愛情,一寸寸傾入她的心中,隨著節節攀升的熱度,她嘗到熱烈的愛情……

  他的舌頭敲開她的唇,探索著她的芬芳……她說過他是她的,那種融為一體的甜蜜感漾在他的唇邊、她的心間……

  兩顆心緊緊挨著彼此,跳動……跳動……愛你……愛你……愛你……亙古的愛情在夜裏發光、美滿……

  在擦槍走火的前一刻,他及時克制自己,轉過身幾個大口呼吸,怦然躍舞的心臟強烈抗議。

  “亮亮……你真讓我情不自禁……”抱住她,他不準自己多想其他。

  夜在月亮偏走時變深,雲掩不去它朦朧光採,星子不斷在夜空裏眨眼,為世間成雙成對的戀人伴奏戀曲。

  他睡了,亮亮起身,搖搖頭罵人:“迂腐老公,真拿你沒辦法,看來我不主動一點,還要守很久很久的活寡。”

  閉眼,哈巴裏項,跨右腳,踩左腳,睜眼,他又站在那。

  “老公,我來了。”她衝上前,笑咪咪的自身後環住他。

  “亮亮,我在等你。”抱住她的小身子,他的心滿盈蜜汁。

  “我不是趕來了?對了,我要跟你討一樣東西。”

  “什麼東西?”捧住她小小的臉輕輕撫觸,他愛不釋手。

  “你會紿我嗎?”在勇敢表明自己的色性前,她要先拿到免死金牌。

  “要什麼我都給,包括我的生命。”

  “你的命早就是我的了,存在你那兒是要你好好替我保重,可不是要你拿來隨便贈送別人。”技起腰,她佯裝生氣。

  “我不會拿來送人,但是你要拿回去,隨時歡迎。”捏捏她氣鼓鼓的粉嫩臉頰,他真想香上兒口。

  “找不會拿回來,但是我要你給我……一條新生命。”

  “什麼?”他沒聽錯。

  “—條新生命嘛!就像你們公司那個什麼副理的一樣,生一個小孩,先說好哦!我要生男生,你要給Y精子,不可以紿我X精子。”

  “你想生小孩?可是……你的身體狀況……再等等吧!等你完全好了,我們馬上來生小寶寶,要幾個都沒問題。”對自己的“能力”,他很有自信的。

  “不要,我的個性很急躁的,等不了那麼久,我現在就要!”嘟起嘴,踮起腳尖,她餓虎撲羊似的在他唇上偷得一吻。

  “亮亮,別這樣……”他呻吟出聲,不動的亮亮已經讓他難以把持,主動的亮亮……他還能全身而退嗎?

  “嗚……我就知道你只喜歡那個範靜淇,一點都不喜歡我,你可以和她玩就是不跟我玩,說什麼全部東西都要給我,統統是騙人的,大騙子!嗚……”想起那個勾引她老公的壞女人,醋酸湧上胃間,哽在喉頭。

  “亮亮別哭,你不要哭……”他抱起她,不知道怎麼安慰起。下意識地,他吻吻她的額、她的鼻梁、她的唇……

  兩瓣唇一膠著在一起,就再分不開,何況還有亮亮那雙緊揪住他的手。

  情況變得一發不可收拾,易耘強壯的身體貼覆上她的,她躺在一地的紫色花瓣中,兩人身影交纏,溫度逐漸上升,渴望在兩人當中竄升。

  亮亮閉起眼睛,承受他溫柔的索求……

  理智退離,他褪去她的衣物,火熱的唇在她身上寸寸烙下他的印記……她是他的,她是他的……

  他厚實的手掌愛撫著她胸前柔軟,她的心在澎湃翻湧……那就是男女愛欲嗎?她懂了、懂了……

  她急喘,牢牢地攫住他剛硬的身子,不讓他再有機會逃開。

  他修長的手指滑過她平坦柔嫩的腹部,細吻也隨之落下,一串串細細碎碎、綿綿密密的吻,在她心間、在她胸口、在她腹腔……一次次勾引她翻騰情潮……

  那是她陌生而驚懼的感覺,但是她不害怕,只因對象是他———謝易耘,他是她的他呀!  這人世間真真實實的一個偉岸男兒,這天地間一個出類拔萃的菁英男子,他將屬於她,而她也將成為他的一部分……

  “你怕嗎?”她的緊繃讓他暫時止下侵略。

  這男人呵!連在睡夢中也是這般細心體貼,為她他想得太多;為他,她要努力學會付出……

  “我不怕。”她勇敢地昂起下巴,用眼神告訴他,她不不願用哄騙詐她。

  “如果你是第一次的話。”他老實說。

  “是不是痛過,我就變成你的女人,你就貼上我的專屬標記,別人都不行再和我分享你?”亮亮問得直接。

  “是的,”他認真地回望她。

  “那麼……我們還在等什麼呢?”捧住他的臉,她主動送上自己的唇,學著他,小心翼翼地探索他口中津液。

  “亮亮,我好愛好愛你……”抱住他,他的話在一串吻中變得模糊。

  “我知道,你的眼睛說過愛我,你的唇會過愛我,你的心告訴我,世界上你只愛我……”

  愛——兩顆緊緊相依,不願孤單的心。愛——兩條相攜並存、不肯放手的靈魂……是他的執著感動了天地,是他的愛讓他在蕓蕓眾生中和她再次相遇,對這樣的愛,誰能不義無反顧?

  他沉重的呼吸吹拂過她的臉頰,黑暗中,他熾熱的氣息緊緊包圍住她。

  “放輕松點,如果我弄痛你,就告訴我一聲。”他吻住她的唇,刻意放慢速度,安撫她的惶惑不安。

  告訴他,然後再讓他停手嗎?她才不幹!誘惑他半天好不容易才進行到這步驟,要喊暫停,太強人所難。

  暗黑的深眸緊瞅著她,他細細觀察她每一分表情。

  “呃……”粉痛,夭壽骨仔,上帝造人太不公平,把痛安裝在女人身上,好歹男人身體比較粗壯,耐痛力比較強啊!  “病嗎?”他停了動作。

  “不痛,很痛……快……”痛快也沾了個痛字可知,男人快樂都是建築在女人的痛苦上,0……I……I…O……泰山他老婆快受不了……

  他吻去她額上的汗水,溫熱的大掌將她圈緊偎在他的胸膛,聆聽他的心跳。

  他和她一樣喘呢!原來他也沒佔到多少好處,“不要害怕,我就在你身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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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8-8-18 09:46 PM|只看該作者
  他低沉的聲音安慰了她的不安,是啊!她怕什麼呢?他就在她身邊呀!  他是她的陽光、她駕著金色馬車的阿波羅啊!有他,她的生命就充滿生機朝氣;有他,她的人生就會完美幸福。不怕、不怕!誰說在他懷裏,她會害怕?

  噢……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……痛得要死……痛痛痛……痛得她要後悔起自己沒事去勾引老公做什麼……

  他沒停下動作,只是放緩節奏,直到她感覺體內的疼痛一點一滴消逝……

  他溫柔的抽動牽引著她肌肉收縮,性愛的快感朝她席卷而來……原來……原來……“快”真的等在“痛”的後面來臨……

  她的眉頭舒展開來,他松口氣,倣佛痛的人是他,然後,他加快動作,猛然的求歡動作如同野獸般熱烈。

  她激蕩的吟哦鼓吹了他的情欲,最終,一記狂猛的衝刺領著兩人逐漸攀升……

  在這個寧靜的夜,他們彼此互屬,在盼望過二十個年頭之後……

  天亮,易耘從睡夢中醒來,低頭看著懷中的小新娘。

  淩亂的被褥,赤裸裸的兩具身體,怵目驚心的血紅……和亮亮全身上下滿布的吻痕,天啊!昨天不單單是一場春夢……他掩而哀嚎一聲。

  “是你,是你玩的對不對?”他翻過身,把亮亮壓在身下。心中正得意萬分,閉著眼睛,嘴角微揚,亮亮盜壘得分。她的笑給了他具體答案。

  “壞女孩!這下子全世界的人都要拿我當變態看待了。”一笑,幾時他開始注意起旁人的眼光了?

  “亮亮,今天晚上再到我夢裏來,我有事要做……不!是有事要對你說。”

  哼!他居然對她下達命令耶,真了不起,以為得到她的人,就可以為所欲為了?偏不去,你能怎樣,扒我皮、抽我筋、啃我骨頭嗎?

  “我說活你聽到沒?一定要來!”他懲罰性地吻了她,吻得她雙唇紅腫,吻得她的心再度沉淪……

  連著幾天,靜淇都沒有來上班,易耘正覺得奇怪時陳秘書送進來一封辭職信。

  “這是……”揚起眉,他問。

  “這是範小姐的辭職書,她說她身體不適,想要先辭去工作,等身體痊愈後再回公司上班。”陳秘書恭謹回話。

  “身體不舒服?她病了?有沒有問她哪裏不舒服,要不要幫她安排醫院?”

  “我問過,可是她不告訴我。”

  “好吧!沒事,你先下去。”遣走陳秘書,他撥通電話,是靜淇接的。

  “是我,你怎麼了,哪裏不舒服?”

  “我沒事、沒事……”喀擦一聲,電話被切掉。

  握住話筒,他愣住。

  怎麼回事?她的聲音中有明顯的哽咽,她在哭什麼?扣除他和她之間的這層關係,他們還是世交。在範伯父和範伯母人都在國外,他有義務要照顧她,再撥電話,一接通,他先發制人。“靜淇,如果你再把電話掛上,我就馬上趕到你那裏去。”

  “我說了沒事,我只是心情很亂,你給我點時間調整,行不行?”

  “你只需要一點時間來調整,何必辭職?你身體出狀況了嗎?”

  “為什麼要打破沙鍋問到底?那對你沒有好處的。不要理我、不要管我、不要讓自己沾得一身腥!”她近乎歇斯底裏。

  “我不需要好處,我只是想幫助你,告訴我,我可以為你做什麼事?”

  “沒有人可以幫得了我,沒有人,世界上再沒有人”伴隨哭鬧聲後的是電話的喀擦聲,電話又被掛斷。

  遲疑,易耘站起身穿上外套,不管怎樣,他必須幫她這一遭,畢竟,這是他欠她的。

  門開,是—一屋子淩亂,一向有規律、愛整潔的靜淇,不會讓周遭事失卻規則,皺起眉,他目光迎向她。

  “你喝酒?”

  “不行嗎?我有自主權,沒人可以管我。”推開他,她踉蹌幾步。

  “再難的事都能解決,沒必要糟蹋自己。”

  ”解決?不,不能解決……”搖搖頭,她呆滯的眼光望向他。“你能娶我嗎?不行啊!你已經有老婆了,中國法律向來只保護正妻……”

  “靜淇,你醉得—塌糊塗,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。”

  “醉?不對不對,我沒喝酒怎麼會醉,醫生說孕婦不能喝酒的,我沒醉、沒醉,你不要冤我。”踩過幾個歪斜腳步,她癱倒在他懷中。

  “你說什麼,再說一次。”他握住她的肩膀猛地搖晃。

  “說什麼?我沒說什麼啊!你聽錯了,剛剛是風在吹、是雨在飄,我沒說話,真的。”她笑容可掬地攀住他的頸項,踮起腳尖,在他身上挑逗。

  “你說你懷孕了,是嗎?”

  “噓!”她嚇得連連後退,食指忙壓在磁紅唇上。“不要說,千萬不可以讓易耘知道我懷孕了,我的寶寶只能有媽媽不能有爸爸。”

  “孩子是我的?”凝起眉,眼前這一切讓他心亂。

  “不是,他是我的。”躺坐在沙發上,她的眼睛看著水晶燈,似清醒似迷糊地說話。

  “易耘很有責任感的,如果讓他知道這件事情他會很為難,他愛亮亮,可是孩子會讓他的婚姻為難.不行、不行,我那麼愛他,怎麼可以讓他為難。”

  她愛他,接踵而至的消息讓他消化不來。

  走到她身邊,他蹲下身,握住她的手說:“你並不愛我,我們只是各取所需,你忘了嗎?你說要找個好男人來愛你的。是不是?”

  “我本來就不愛你!”推去他,她的迷蒙醉跟對不了焦。“我愛的人是易耘啊,我愛他的斯文、愛他的體貼、愛他的行事風範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他卻愛小夜!我不能加重他的心理負擔,我說不愛他,說各取所需,說他只是我眾多男人中的一個,雖然我說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話,可是我成功了。

  “我讓他和我在一起時心安理得,我讓他在沒有背叛小夜的心理壓力下和我走在一起,我以為小夜死了,再不會跳出來和我搶易耘,就算他終生不娶我,也沒關係啊!只要能在他身邊,天天看他、聽他,我還在乎什麼?”

  說到這裏,她開始低聲啜泣。

  “可是,小夜死而復活,他娶了她,他要和我終止關係……你說我該怎麼辦?我再也不能抱他、不能碰他、不能愛他……”

  “對不起,靜淇,我真的很抱歉。”

  她沒聽到他的話般,繼續往下說:“我怎麼辦呢!我強裝笑容回公司上班,我甚至寡廉鮮恥地提出繼續交往的建議,可是,他不要,聽到沒?他不要我!有了小夜,他就誰都不要了……”

  “靜淇,你醒醒,讓我來幫你沉澱心情,等這段紛亂過去後,你會碰上一個真心愛你的好男人,你們會共創幸福未來,就像我和亮亮一樣。會的,我相信你一定會的,因為你是這樣美麗、這樣好的一個女孩子。”

  “我不好、不美麗,我只想守著易耘,可是他不要我的心,我的心好痛、好痛……不過,沒關係了,真的沒關係了……我已經想得好透徹、好透徹,明天,所有的煩惱統統會消失不見……”倒出一杯酒,她仰頭喝下。

  “不要再喝酒,它幫不了你。”搶下她的酒杯,他把她攬在懷中。

  “誰說!它幫得了我,等一下喝足了,膽壯了,爬上陽臺,咚……往下一跳,所有困難就統統解決了。”她兩手在空中揮舞,笑得張狂。

  “不行,你不行有這種傻念頭。”這個說辭慌了他的心。

  “這不是傻念頭,我一跳,那顆很痛很痛的心就不會再哀嗚,它不會跟我吵著要找易耘;我一跳,就不會讓未婚生子的消息傳出去,我那對愛面子的爸媽就會對外宣布說,我是失足墜樓,聽清楚哦!是失足墜樓,不是自殺跳樓,這種說法不會讓他們面上無光。”

  “還有還有,我一跳,孩子就生不出來了,少了一個單親孩子、少了一個社會問題,她就不會成為易耘的家庭問題。你看!三全其美,我再想不出比這個更好的方法。”

  “死能解決問題嗎?不能!它只會把問題留給有知覺的人去傷去痛。”

  “可是…·我的頭好痛,我想不出其他辦法—…”她嬌憨地抬起頭。

  她一向堅強,這副可憐的表情讓他難過,她這樣子…全是因他!  “會的,信我一次,我們一起來想辦法,會解決的。”

  “不會了,不會了”舉起酒瓶,灌下一大口酒,她搖搖晃晃站起身,壓壓自己的心臟。

  “你有沒有感覺到?我有哦!我發覺我的心臟變大也變勇敢了哦!乖乖靜淇,別害怕,我們來踏步踏,一二一二,目標陽臺,不對、不對,我說錯了,重來一遍,踏步踏,一二一二,目標陽臺下方馬路,齊步走!”

  推開易耘,她和陽臺的落地窗奮戰。

  “靜淇,別鬧了。”他從腰際將她一把抱起,她扭曲身體極力掙扎。

  “放外我,我要死、我必須死,我不死會給易耘和我爸媽惹麻煩的,他們都是政商界的名人,經不起醜聞的。”她放聲哭嚎,雙手死命捶他的肩。

  “不值得··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,不值得你處處為我著想,就讓我身敗名裂吧!我不要再欠你那麼多,我的愛全給了小夜,再沒有多餘的感情可以給你。邊輩子我還不起你的愛情…”

  嘆口氣,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?

  哭盧漸歇,她的手癱軟,垂在他的胸前……漸漸地她睡著了,一張哭花的臉蛋,滿是衷愁。

  輕輕一聲對不起,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。

  這時,手機鈴響,接起來,傳來亮亮看護——洪小姐的聲音。

  “謝先生,亮亮小姐的手指頭會動了,剛剛我幫她洗澡時,看她很用力動了幾下,你要不要回來看看?”

  “是嗎?好!我馬上回去。”收了線,他轉身想走,可是想起靜淇會不會在他不在時做下傻事?蹲下身,他對她說:“靜淇,我先帶你回家好嗎?等你心情好一點,我再送你回來。”

  說完,他沒徵求她的同意,俯身將她抱起,帶離她的公寓。

  她的頭埋在他胸前,一個完美的笑容呈現。

  她贏了,贏下第一步,接下來的每一步安排,她就更不可能會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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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8-8-18 09:50 PM|只看該作者
  “爸……請你不要逼易耘,他有他的苦衷。”站到面前,護住易耘。她在謝家兩老眼中讀到感動,很好,她要的效果達到了。

  “易耘。”謝父走到他身邊,拍住他的肩膀說話:“我想你對喬小姐做的已經仁盡義至,就算在這時候提出離婚,喬家人應該不會有其他意見。”

  “是啊!我們都不知道喬小姐會在什麼時候清醒,難道你打算守著那副軀體過一輩子嗎?”謝母也加入勸說行列。“何況,你是我們家的獨子,你怎忍心讓我們謝家到你這代斷根?”

  “沒錯,範媽媽知道你一直是個有責任感的好孩子,你為補償喬小姐而娶她的動機,我們都能理解也很動容,只不過,現在情況不一樣了,你必須自私一點,必須為謝家、為靜淇想一想。”範母苦口婆心。

  “之前,你告訴過我願意娶靜淇的,不是嗎?你說她是個讓人欣賞的好女孩,你說她溫良體貼會是個好媳婦、好太太,既然你這麼喜歡她,結婚應該是天經地義啊!”謝母走到兒子身邊,雖然,她不明白兒子怎會臨時改變心意,但這一回,他有足夠的理由放棄那個錯誤婚姻。

  “再給喬家一億,這筆錢我出,明天我找人去跟喬家交涉。”範父獨斷獨行。

  “對不起,請你們先聽我說。”一直沒說話的易耘終於開口。

  “好!我聽你說!看你要把我的女兒擺在什麼地方。”範父走到沙發旁坐下。

  “我愛亮亮……”

  “等一下,你說你愛那個植物人?不可能!這個藉口我不接受。”範父一口阻斷他的話。

  “我不需要找藉口,在沒碰上亮亮之前,我是曾想過和靜淇結婚,要不是亮亮出現,我不會更改計劃,會娶亮亮是因為我愛她,而不是因為負責任。所以,我不會離婚,永遠都不會。”

  “那你要我女兒怎麼辦?!”範父暴跳起身。

  “你們可以要求我用任何方式負責任,除了和亮亮離婚這項。”

  “你的意思是說,除非那個植物人死亡,否則你絕不會娶靜淇?”

  死亡?!範伯父的話刺激了他,他的臉色冷肅,轉過身,他面對眾人。“亮亮不會死,她會在我的保護下平平安安活著。”說完,他走回房間,留下一室錯愕的人們。

第九章

  午後,整個謝家大宅靜悄悄,謝、范兩家的長輩都不在家,他們說要去找喬家人談判。

  真傻,他們怎會看不出來,事情的關鍵在於易耘,不在喬家人?

  不!她說錯了,事情的關鍵全在那個沒知覺的喬予亮身上。

  范靜淇從微微敞開的門扇間望進去,洪小姐不在,推門,她慢慢走進房內,面對著雙眼空洞的亮亮坐下。

  “你是小夜嗎?不!你不是,你只是一個喬裝小夜的冒充者。”看著亮亮的臉,她的怒火瞬地竄冒上來。

  “你根本不該出現,你破壞我和易耘的感情,破壞我們之間的和諧,你真該死!”用力拉扯亮亮的頭髮,她嘴邊浮上殘忍笑意。

  “你的眼睛不像小夜、你的鼻子不像小夜、你的嘴巴不像小夜,你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像小夜,你憑什麼迷惑易耘?”伸手,她一掌劃過,打得亮亮頭偏向一邊。

  “就算你是小夜,你死了就不該再回來,死人復活是罪惡,罪惡!懂嗎?”突地,她嘴邊浮起一抹詭異笑容。

  “沒關係,讓我來幫你糾正錯誤。”

  她從床上拿來一個枕頭,緩緩走近亮亮。“不管你是章小夜還是喬予亮,我都要跟你說一聲:再見噦!”下一步,她把枕頭壓在亮亮的臉上,慢慢施力。

  離家出走的亮亮坐在樹梢上,盪著兩條腿,身旁的勾魂大哥百般無奈地在她身邊晃來晃去。

  “當真不回去?”要命,她還要害他頂著這張醜臉走幾百年啊!“回去有什麼意思,梗在兩個有情男女中間,你要編排我演哪種角色?”

  “我不是告訴過你,那女的在演戲,要是她真的愛他,不會不顧男方想法硬要嫁給人家,真愛一個人是處處為對方著想,以對方的幸福做第一考量。”

  “你的說法是陰間定律,陽世早不流行。”

  “你拐彎罵我落伍?”

  “人心很難測的,現實社會教會人們掠奪。”

  “什麼事都可以用掠奪獲得,惟有感情不行,你也說人心難測不是?你想,誰可以去勉強一顆不愛自己的心。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突然,她胸口一悶,整個人從樹上筆直落下。

  勾魂大哥飛身接下她。“亮亮丫頭,你怎麼了?”

  “我好不舒服,快喘不過氣……,’“該死!有人在動你的身體。”抱起她,他飛快往謝家大院飛去。

  揉揉發酸的脖子,易耘嘆口氣。

  幾天了,他和靜淇的事情就這樣懸著,他提過讓靜淇將孩子生下,由他扶養,他提過帶靜淇到國外設備最好的醫院將孩子拿掉,他提過很多很多建議,全讓範伯父給駁回。他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,他要怎麼做才能兩全其美?

  不過,不管怎樣,他都要以保護亮亮為優先,絕不離婚。

  閉起眼睛,莫名的一陣心慌襲來,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,如擂鼓的心臟在向他抗議,是亮亮嗎?

  他迅速起身,拿起車鑰匙,往門外走。

  迎面而來的陳秘書喚住他。“董事長,要開會了,要去哪裡?”

  “把會議和下午的行程全取消,我有要事要辦。”匆匆交代,留下一臉錯愕的陳秘書。

  要事?有那麼重要嗎?下午他要到關島參加度假村開幕儀式,和仲煌的陳董事長跟他的難纏千金……算了,再找那個倒霉的王副總飛一趟關島吧!誰叫他拿人俸祿,理當分憂。

  “不要、不要……”亮亮拼命掙扎,卻掙不開臉上那個大枕頭。范靜淇要殺她,不會手下留情。辛辛苦苦來這一遭,活了二十年,想做的沒辦法做、想圓的夢無法圓。……真不值……

  “亮亮丫頭加油、亮亮丫頭別放棄啊!”勾了幾千年的魂魄,踏遍世界各個角落,這會兒,他真害怕要再度帶走亮亮丫頭的靈魂。

  他真後悔自己性格太懶,要是早年跟著閻王學幾招治人法術,他就不會眼睜睜看人家擺弄亮亮,卻一籌莫展。

  該死的范靜淇!長得一副好皮相,心竟比蛇蠍還毒,這種女人,誰沾了都要衰上幾代。

  怎麼辦?怎麼辦?怎麼辦?他急得想跳腳。

  門被猛力推開,易耘大吼一聲:“你在做什麼?!”

  衝向前,他控不住自己翻騰怒焰,用力攫住范靜淇的雙臂,手一甩,把她扔向衣櫥,巨大的僮擊聲,引來剛剛進門的兩家長輩。 他們跑向二樓,一進門就看見昏倒在旁的靜淇,和理也不理她的易耘。

  “易耘,是你推靜淇嗎?她懷有身孕啊!”範父攔下他。

  他狠狠一瞪,不解釋!抱起亮亮,急急走出門外。

  “誰來告訴我,究竟發生什麼事情?!”範父對著滿屋子的人大叫。

  “範小姐要謀殺亮亮小姐。”在易耘進屋就跟在他身後,目睹一切的洪小姐站出來說話。

  “你說話小心一點,我可以指控你毀謗。”範父的眼睛就要冒出火花。

  “可以為這件事情作證的,除了洪小姐,還有我們。”一直躲在門外的張嫂和趙叔走入門內。“要不是先生阻止,恐怕太太就……”

  這是謀殺啊!三個證人,罪證確鑿,靜淇怎會……他想幫,都幫不了。範父長嘆。

  “女兒,你怎麼那麼傻?這件事我們會幫助你,不會讓你吃虧的啊!你這麼做,叫我們還有什麼立場說話?”範母哭起來。

  “大家都快別說這些,靜淇有身孕,撞那麼大一下,身體不知道吃不吃得消,我們快送她到醫院。”謝母率先從震驚中恢復過來。

  “對、對、對,不知道孩子有沒有怎樣,快送醫院。”範母說。

  孩子是他們手中惟一的籌碼了。老天保佑,孩子千萬不要有事情才好。

  慘白的牆壁照映著兩張蒼白憔悴的臉,亮亮躺在床上,前些日子臉頰上的紅暈不見了,只剩下死灰色的慘淡;易耘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裡去,皺巴巴的襯衫、滿是胡渣的下巴、深陷的眼眶,在在都彰示了他的心情。

  易耘握住她的手,說什麼都不肯離開。三天了!整整三天,亮亮的氣息還是那麼虛弱,她真的要走、真要離開他了嗎?

  那夜,她說再不回來,她說祝福他和靜淇,她是當真的。怎麼辦?沒了她,他這輩子再沒福分;沒了她,他的心跟著失落,他怎可以沒有她?

  “告訴我,為什麼不到我的夢裡來?你在生氣?因為那場吵架?對不起,我錯了,你是對的,她在演戲、她有心機、她想當謝太太,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。錯的人是我,我讓她的表面功夫欺騙,讓你身陷險境,對不起、對不起,我不該罵你潑婦,不應該說你無理取鬧,不應該說了她一大堆優點卻看不見你的優點,請你原諒我好嗎?看在我對你說過幾千幾百次對不起的份上,原諒我這回好嗎?”

  “亮亮,我有沒有告訴過你,我蓋的每個度假村裡都有游泳池、騎馬場,那是你一心想要的,在各地的騎馬場裡,我都養了一匹小白馬,小白馬的名字叫做小夜,那是你專屬的,誰都不准騎。我總想像著,哪一天,我要帶著你騎上馬,在風中馳騁,風把你的頭髮吹得老高,你的笑聲像銀鈴在風中傳遞……亮亮,你醒醒,讓我有機會看到騎在馬背上的你,好不好?”

  “你問我,如果沒撞上你,我有沒有想過要娶靜淇,我回答你‘有’!的確,我想過娶靜淇,因為,我想要有個孩子傳承我的事業,我想要為你開設的度假村能夠永續經營,我想哪一天我老到必須死去,那時,說不定我們會再碰面,我就可以帶著你,到我們的每處度假村玩一玩。告訴你一聲我答應你的事情都做到了,下一輩子你願不願意當我的新娘,我會是個好新郎……”

  三天了,他的嘴巴沒有停止過,不停不停說、不停不停講,他不知道亮亮能不能聽得到,但是,他必須釋出他的滿懷情意。再不說……恐怕再沒機會了……

  “我的好女婿,亮亮會知道你的情意,她會努力讓自己醒過來,你先回去休息吧!再不休息,等她好起來,換你倒下,你們要錯過多少次?”鄭玟看不下去,這壞女兒怎不快快清醒,故意磨人嗎?

  “是啊!姐夫,我那個老姐最變態了,她不搞得周遭的人都替她哭瞎眼睛是不會滿意的,最好的方法就是別理她,她看見沒人甩她,一無聊就會自己清醒過來了。她常玩這種把戲,相信我。”

  根據這幾天觀察,瘖瘖是真真切切喜歡上這個姐夫,不再嫌他老、不再怪老爸老媽賤賣女兒,他還沒笨到看不出,他是真的很愛老姐,和他在把小蘋的心態不一樣。

  “對啦!亮亮看藍色生死戀哭得死去活來時,你越理她,她就哭得越大聲,你不甩她,哭著哭著她就會覺得沒啥興味,索性不哭。”鄭玟附和兒子。

  “對、對,你別把亮亮寵壞,你越求她,她會越拿喬,你回去睡個飽飽的覺,說不定,她一回頭看到你不在,就逼自己醒來,搭車回去看你。”看女婿這樣子,喬學庸不得不加入勸說行列,雖然,他們用的方法有點怪異,總是為女婿好。

  “爸媽、小弟,我知道你們是為我擔心,很感謝你們,但是我一定要留下來,直到她醒過來。”

  “好吧!那……我們不吵你,不過,你不吃不睡少讓護士小姐進來幫你打個點滴。,’鄭玟說。

  “如果我撐不下去,我會的。”他承諾。

  “這才對!若亮亮醒來,看你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她會第一個找我們麻煩。”瘖瘖說。“聽起來,她好象很丫霸。”謝母走近來,加入話題,她知道只要聽到有關亮亮的事情,兒子的心情就會稍稍紓解。

  “何止丫霸,你看我們家兩個孔武有力的男人,和我這個地位高高在上的老媽媽,都要讓她三分,就知道這個女兒有多壞,我很好奇,易耘好好的一個男人,怎麼會看上我們家亮亮,百思不解咧!’’鄭玟抓抓髮際,實在想不透。

  “那叫做海上有逐臭之夫,番茄豆腐,各有喜好。”瘖瘖插上一句。

  “你是亮亮的小弟?”謝母問。

  “對,我叫瘖瘖,亮亮是驅逐黑暗的克星,從姓名學上你就知道我平常讓老姐欺侮的多修。”

  “有多慘?”

  “從我嬰兒時期開始,她就想把我從搖籃裡面摔出來,說我佔了她洋娃娃的床,幸好我命大,不然世上少了我喬予合這號人物,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要傷心。”

  “親家母,你別聽那個死小子亂說話,亮亮只是在學海倫凱勒,海倫凱勒小時候不也做過這種蠢事,所以想當偉人,小時候都要做一些傻事,她本性很好、很善良的,你看她,連蟑螂都捨不得傷害。”

  鄭玟突然想起眼前這個女人是女兒的婆婆,將來亮亮要端人家的飯碗,不幫襯著說好話已經夠慘,怎還扯女兒後腿。

  “她是害怕蟑螂有翅膀會飛,你看她殺螞蟻,幾時手下留情心軟過?”

  “親家母,我們家亮亮很好相處的啦!不然你問問易耘就知道了。”試問世上哪一個植物人會很難相處?鄭玟吐吐舌頭,這算不算是越描越黑。

  “呃,不好意思,我們還有事情,先走一步。”轉過臉,她再叮嚀易耘一聲:“別忘了,有空休息一下,吃點東西,別把身體弄壞。”

  易耘點頭,又轉頭注視床上的亮亮,一顆心反反覆復居無定位。

  謝母送走喬家一行人,走回病房。“你有一對好岳父岳母,和一個有趣的小舅子。”

  “我也有個好妻子。”

  “我想是的!”她拍拍兒子的肩膀。

  “媽,不管亮亮救不救的回來,我都不會娶靜淇。”她的所作所為,終其一生他都無法釋懷。

  “我知道,別說你,連我們都無法原諒她的行為。”

  “至於孩子……”

  “沒有孩子,所有的事情都是靜淇一個人自編自導,我和你範伯父伯母都讓她蒙在鼓裡。”講到這裡謝母就心裡有氣,好端端一個女孩子,怎會變得姦詭陰險?

  “怎麼會……”亮亮說對了,她是在演戲,一直都是。

  “那天你把她摔暈,我們送她到醫院時才真相大白,你範伯伯連夜把她帶回美國,臨行,他求你看在兩家多年交情上,不要對靜淇提起告訴。”

  點點頭,除了亮亮,對其他事情,他不感興趣。

  “易耘,你要保重自己,好好照顧亮亮,公司裡有爸爸坐鎮,不用太擔心。”

  “謝謝你們。”

  “說什麼謝謝,要不是有這個機會讓你老爸坐鎮,我們哪裡知道自己的兒子事業做那麼大,以前以為那些都是雜誌過度渲染。兒子,我們以你為榮,亮亮也會以你這個丈夫為傲。”點點頭,他握住亮亮的手,放到嘴邊親吻。

  醒來,請你醒來……他在心底無聲哀求。

  “說!你還要折磨人家多久?難不成你真寧願和他當陰間夫妻,也不想和他成陽世眷屬?”勾魂阿哥快發飄,固執、固執,頭腦裝石頭的臭丫頭!“我……又沒有……”

  “你再不回去,照他這情形繼續下去,不到三日,就要換我去把他的魂勾回地府。”他從手中拿出吃飯傢伙,擦拭的光可鑑人。

  “不准你去動他的魂魄,不然我會鬧到閻王那裡,要他再罰你當幾萬年的醜八怪。”他會死嗎?她的心嗆了好大一下。

  “恐嚇我?沒用啦!我不勾,他那種一心求死的鬼樣子,別的勾魂叔叔、勾魂伯伯也會來取他的命。我看他是打定主意,要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。”

  “誰敢!”

  “你很搞不清楚狀況,不要管誰敢不敢,你要真珍惜他那條命,就回魂啊!和他幸幸福福過一輩子。”

  “我回魂就能和他幸幸福福過一輩子嗎?他那麼好,以前有個范靜淇、以後不知道還會出現幾百個范靜淇,我真的不確定……”

  “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,早說嘛,安啦!我去找月老,把他身上的桃花七砍八砍,砍得一棵不剩,往後他走在馬路上,保證不會有半個女人多看他一眼。”

  “這麼好用?”她懷疑。

  “試試不就知道。”

  “你不能拐我。”

  “拐你,就讓天罰我繼續醜上五百年。”他舉五指為書。“快啦,快啦,人家已經說了幾千次對不起,連我們這種沒心肝的鬼都要哭了,你還不動心?”

  “好!我回去,你答應幫我的事別忘記。”

  “放心!一切有你的勾魂哥哥在,萬事OK。”一咬牙,她飄回身體裡面。

  天濛濛亮,曙光自窗外透人。

  亮亮被幾聲叫喚擾醒,睜開眼,一個身材高大、風度翩翩、瀟灑惆儻的白衣男子站在床邊。

  “你是誰?”好怪,一身古裝,又不是在演武俠片。亮亮輕聲說話,沒注意到她牽起唇瓣,拉動聲帶,氣流從“實體”吐出。

  “我是你的勾魂大哥。”那個帥得不像人的男子用一種得意表情望著她。

  “你……”她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,那個噁心的綠色怪物,原形會這麼帥?連她的老公都要被比下去。

  “怎樣?認不出來是吧!早告訴你,我是天上人間第一美男子。對了,我已經把你老公的桃花全砍光,往後人家對他的帥視而不見時,可別怨嘆我。”

  “以後再不會有女人垂涎我老公美色?”真的假的,砍桃花那麼好用?那她要建議木工廠用桃樹取代檜木製家具,未來幾百年再不會有人因妨害家庭上法院。

  “沒錯,往後你可以好好睡覺,再不怕被情敵謀殺。”

  “好啦!我要去泡個漂亮妞兒,不跟你多廢話,拜拜,亮亮丫頭……”話停,他的身影也跟著消失。

  “跑那麼快,欲求不滿啊?鬼也要有點鬼格,別讓人看輕啊。”她不屑地一揮手,居然看到……她那只插著軟針、吊著藥瓶的手在面前揮過……

  回來了?她真的回來了!抬起手、動動十指、拉高兩腳、放個屁……真的,她回“家”了!她又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了。

  歡迎回家、歡迎加入人類行列,歡迎你……啊!她可以光明正大“強三女”老公了!側頭,她看到趴在床邊的易耘,伸出食指輕輕劃過他濃濃的眉,悄悄一笑。他是她的!這個男人今後歸她擁有!摸摸他的頰,哈!往後誰敢“越雷池一步”,就要有踩地雷屍骨無存的準備,有了勾魂哥哥的保證,再大聲的話她都敢說。

  輕輕的搔癢,吵醒他的夢,易耘握住始作俑者,抬眼,他的眼睛對上她滿含笑意的眼睛。

  不敢相信,幸福就這樣咚一聲從天而降,他揉揉眼睛,再揉一揉,不是做夢,這一切一切全是真實。

  他的亮亮醒了?她正對著他笑,她的手正很不安分地在他唇邊劃來劃去,極盡挑逗之能事……

  “是你嗎?”

  她的唇那麼紅潤、她的手心那麼柔軟、她的眼睛那麼明亮……噢!那是他的亮亮,她看起來那麼漂亮……

  “我在做夢嗎?你又到我夢中來了,這是不是代表你願意原諒我了?”她沒說話,暖暖的掌心在他臉上摩蹭,來來回回,一次一次勾引著他的心悸。  ’不管了,他俯下身柔柔地吻住她的唇。

  她的氣息噴在他的鼻翼間,她勾住他頸項的手是滿滿的依戀,她真實的不像在夢中……

  放開她,他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,如果這是夢,就永遠別讓他清醒吧!亮亮笑了,她知道他的懷疑,伸出左手,她秀秀上面的針頭軟管。

  “你在告訴我,這是真的,不是做夢?”

  她笑了,一點頭,捧住他的臉說:“初次見面,耘哥哥,你好!”

  窗外,愛情在樹梢盪漾,它們正在尋找有情人,為他們灑下緣定一生的魔咒。下一對有情人是誰?你嗎、他嗎?還是你們?

  一本書完一編注:別忘了,《閒妻涼母》系列還有“呆美人’、“澀美人”、“懶美人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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